《傩师》第十一回 祭灵玉倒逆阴阳 封魔剑搏争生死

第十一回 祭灵玉倒逆阴阳 封魔剑搏争生死

他们三才把熊掌下肚,竟又撞着一头黑熊。方磊吓了一跳,但那熊比他还受惊,咕哧咕哧地跑了。方磊回头笑道:“这家伙还挺通人性呵。”当时“人占熊洞”后,方磊又寻去来了榕树叶,用大琴叶铺成席,教琉璃将就挨一挨。琉璃道了谢。方磊自踅来洞口,和无名一左一右若两樽门神,倚着石壁将歇。夜慢慢,月皎皎。月下并非都如此一般宁静。却说西垣驻地,巡逻人马一班接着一班。及至许家据点,火把渐都黯淡了。是夜,寨栅之内列炬若繁星,主帐其中更是一众好手影从云集。西垣四家峰会,乃为地脉开采,共商调度之协。

揖让寒暄早毕。许参天开首说:“听闻东垣也来人了。这事,在座的诸位,是何意见?”诸位即是指常家常铮钰、常胜仁、常浩德;秦家秦时山、秦恬、秦开泰;吴家吴庸拚、吴荆绝、吴棘绝。余者皆侍立。许松珀亦侍在许家另两位长老身后。高灯之下,只听常铮钰冷哼一声,说:“那雷家毁伤吾族栋梁,远谋至今重伤未醒。此仇不共戴天。”吴庸拚忙说:“还请常兄冷静,以大局为重。”常铮钰冷笑道:“老夫若不冷静。何会来此于你等费唇舌。”侍者人影幢幢。

少焉,秦开泰问:“常长老的意思是?”常铮钰说:“无论如何,一定要结果掉雷剑。否则难消心头之恨。”吴庸拚道:“若单是一个雷剑。不值一晒。然方才铮钰兄似将整个雷家都包含在内了。到底是雷剑还是雷家,抑或是整个的东垣!此却决计不可模糊。”常铮钰拍椅道:“你的意思,是我们常家就该咽下这口气?”吴庸拚凝睇不语。许参天道:“且说那雷剑因何伤人,常公子又如何遭遇的他!若真是蓄意伤人,此事无论东垣还是西垣,都是要讨个公道的。”常铮钰复坐,侧首道:“自是那入了魔的贼子偷袭罢。”说着,使人亮出一个绣着雷字的药裹,又唤当时和常远谋一行的三名侍卫进帐来。

见三人言之凿凿,在座的各家长老情态殊异:或垂目拂须,或岿然如岳。及至听闻“尸陀林”之名,空气骤然一凝。此事渊源,皆因常远谋擅进内环而起。彼时因情报未周,各家自分先遣,遂遭埋伏,伤亡枕藉,以致迁延日久,方得合兵于此。然常远谋重伤之由,吴家却比许、秦两家知晓更多:常远谋与尸陀林或有不为人知的勾当。至于何种勾当,当时吴棘绝欲抓雷剑来问,却教其逃脱;心下慨喟:此子当真天资卓绝,可惜非我族人!当时已生杀心。却是尸陀林追兵先嗅到,吴棘绝遂借刀杀人……。那三人自退帐了。许参天动问各家钧意。秦、吴两家以为星官未至,再做定夺。常家人皆有愠色。许参天表示愿修书一封,遣送东垣雷家。会毕,各家自散。

却说雷剑那日离家,单人独骑,先得族人来了帝座。望云岭层峦,一山还有一山高,雷剑更纵马长笑。峰回路转,云堑无辄,下马于林深草密处,一人一剑,破林霏而没。时遇西垣牙兵伐木,潜踪,觅得石洞休憩。打坐了一时半刻,精神渐饱满,雷剑忽然感叹:今心境圆满,却无傩玉在身。转念又想:既已到得帝座下,何不再深入些,去寻傩玉?此来不正是为此么!想毕,雷剑出洞外,偶闻猿啼,睨去,前方有一片参天的果树,翻飞而去;不多时人便停落在最高一株树的树冠间。甫欲伸手摘果,忽觉枝叶震颤,不见猿影,渐渐却听见蹄声如雷。雷剑屏息凝神,少时,果瞰得一队四人,策马而来。

只见当头的弱冠男子,着压金线的玄锦袍,华贵超凡,雷剑不认得;其后三名随从则着棕黑紧身直裰,左胸前绣着一个常字。蓦地,领头男子勒马抬鞭。常家人不偏不倚就停在这树下。只见三名随从先后下马,各自从怀里取出某种信物;来了空地,三人分位一角,口中振振有词,施行某种傩术。须臾,阵中袅袅氤出一帆烟幕,忽然碎蹄声似磨牙,紧接一个兀突人声响起:“常公子。来得早啊!”雷剑一凛:这人早就在这了么?当时按剑,蓦地却又展眉,因想起曾听祁玉玉说过有关地母宗的事。他却不知此“祭灵阵”乃怙主融合地母宗“听山诀”而创的法术。尸陀林门人因滥用此术,被坊间传为附骨亡魂。只见烟霾弥散,赫然现出一个光头大汉;身着黑白相间的直裰,白眉黑唇,三角眼诡谲也狐疑,行状猥琐,相貌不堪。当下三人上前稽拜道:“参见诡教使。”这教使正是诡猩。

常远谋后知后觉,干笑道:“教使还真是不信任常某呵。”见诡猩冷眼睥睨,常远谋翻下马,行将上前道:“……教主可也来了帝座山么?”诡猩不答反问道:“事情办得怎样了?”“西垣的人全都来了。想必,东垣方面,不久也会赶到。”常远谋暗暗睃了几回,诡猩兀自冷面不表。又道:“诡教使,我的那份东西呢?”诡猩道:“待事成之后,你自会得到你想要的。”

“这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!”常远谋忽发暴躁。三名教员皆怒目视之。常远谋自扯开了长袍,道:“我已经不能等了……我快受不了了……”雷剑隐约能望见常远谋胸口的血色纹路。忽“橐”一声,却是诡猩的手搠入了常远谋胸口。只听他道:“既已无药可救,就真正成为一个死士吧!”常远谋木然如尸,全无反抗。又见那三教员奉着此前信物,各据方位,开始施行祭灵术。雷剑才看清这或是种着血蛊的傩玉。

“为什么……”常远谋未即死,乃体内祭灵蛛正与其神格耦合,却也只能发着最后的质问。诡猩狞笑道:“能成为怙主的死士,这是你的奖赏。你将会见证血傩术的爆发!在各大世家把这些血傩玉从帝座山散发出去后,血之傩纹蔓延遍布,届时,整个天市垣,将是一片极致的赤色恐怖。永远臣服于怙主!渺小如你,也只会失去孤独,换来的却会是永生!不朽!”言至激动,三名教员也高声呼应。常远谋弥留之际,脑海浮现连篇记忆,那是对力量的执念。不久前才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血傩玉,它所携带的神秘力量能激发体内潜能,使他修为进展迅速……终于神格将散,常远谋回光返照地出手去抓,却又“啵”一声,诡猩早闪身离阵。常远谋目眦欲裂,只见那血手握着他的心。

阵中血雾越来越浓,诡猩也大啖毕了。雷剑攥剑敛气。蓦地,却是一只白面猿从另一棵树荡了过来,雷剑惊骇一望,树下已无了诡猩身影。下个瞬间,此树若遭雷劈,爆裂成屑。雷剑于此电光石火之间,化白炁如电,奔飞去了。

雷剑悚然而逃,却非恐惧诡猩。有感那暗中推猿之人,其修为神鬼莫测,雷剑兀自后怕。恍惚又似有人衔尾追来,雷剑决然握剑。森罗林海,双丸星驰。吴棘绝忖度时机已到,甫一发力,裂帛在耳,已凌雷剑身背,其手若鹰爪攫夺!说时迟那时快,周遭炁流蓦然凛冽,或是剑鸣颤栗着毫毛,吴棘绝猛见百十柄炁剑自成剑阵,刹那便从四面八方贯来。百剑交锋,炁瀑崩溃。吴棘绝运傩护体,衣袍却不免褴褛。眼望雷剑径自逃窜,吴棘绝只是冷笑。

雷剑取巧走免;委身一巨石后,见得剑穗摇摆,想是傩力告竭,便伸手入怀。讵料,竟抓出一颗果子。又找了一回,空空如也。他扯下剑穗,喃喃道:“我竟把玉玉给的药裹丢了。”雷剑蹙额,倚石远望。心中回想之前所见,咬牙自忖道:“那血傩玉之所危害,不仅仅关系到自己家族,甚至是整个傩师界……”忽地,雷剑收了剑穗,又拾起果子大啖起来,果汁最先滋润了他的双睛。食毕,雷剑倏然起身,射入森林。风又起,落叶斑驳,将石上那一点血迹掩盖。

潜行不过几刻,雷剑的眉又攒作一团。他寻不着任何头绪,已尝试或一里或一箭便转换方向,追兵却似愈发近了!他骤地停下,身影与树影联结一片,忽伸手去摸自己的背,除了濡湿,指尖尚有异物之触。收回手,乃见着一点赭黑的血渍。雷剑怔了怔:“难道,我真得死在这么?”他索寞抬首,前方竟有个驿馆。

只闻“橐”一声接着“嗒”一声,便恍若天坠炁云,将整个驿馆都笼罩。蓦地,响起箭镝之声。只见百剑齐鸣,从天而降。刹那,诡猩便没于炁剑乱流。雷剑见得杀败一人,正欲掣剑,却是一阵阴炁已向藏身地袭来;当即摇身翻出。此一击,却是与诡猩同来的紫百里所发。

雷剑横剑与之对峙,方才交招,已知其非先前偷袭之人:“此人修为虽不浅,却也非不可抗衡。”只听百里笑道:“原只是个化相境的喽啰。”雷剑无话,掣剑拨气。百里攻命冷冷一嗤,从容地登萍度水,踏炁剑而翻飞,甫落围墙之上。却是白炁电霜,雷剑瞬身来刺。百里攻命急掣凤尾扇,堪堪格挡。

两人对圆:白丸,闪寒芒,风刀割面;紫炁幽若棉絮,温温烨烨。见雷剑傩印展现,傩纹生发,傩面显赫,百里攻命面露狰狞:此子竟有这般的完满神格!且还是百兵之君。当下更催傩力,牢牢钳制住炁剑。战圈傩力逾恒,围墙渐生龟裂,及至砖断瓦飞。再次正面交招,感傩力之沉雄,雷剑即明白虽同为器神格,然对手已突破了演神境。生死俄顷之间,却见百里玩味一笑,雷剑忡忡一瞥,竟不见了那头陀。大骇,奋力斡剑,抽身,陡跃出战圈,头顶倏暗下了,悚然望去,一只白面金刚兽蓄罡拳当头砸来。雷剑提剑以迎,左势下忽生裂帛之响,是一团黑炁更快蹿上来,却将金刚兽掼落于屋宇,轰然炸出一片废墟。雷剑摇转腾挪,方落地,紫衫人攻击又至。两器相交,空中绽出火花三朵,雷剑拚命挥剑隔断,后退十余步方卸下力道。

“此子,相当不错。和那头不自量力的猩猩有天壤之别。”声若闷雷,不见其人,尘埃向南。百里附和道:“要不让他顶替那废物的教使之职,我料圣女一定会很喜欢的。毕竟,这人长得也和她胃口。”说着,以扇掩面咯咯笑着。闻言,诡猩从废墟里翻出来,纳头拜道:“两位神使,饶命。我一直兢兢业业……”百里道:“求我没用,你若求得动对面的帅哥,倒是大功一件。”雷剑执剑冷声道:“魑魅魍魉,不共戴天!”

“如此刚烈,当真人有其格!”声起东北角,檐铃未语。忽然黑炁天降,雷剑“阿呀”一喝,凝炁格剑,炁团来得好快,直把他撞飞数丈,身形一线若投石,接连撞断数棵松柏才停下。

“哟,不怕把他杀了么?”百里笑道。那团黑炁无言。黑尉迟、紫百里,原正执行教主下达的“清除苍蝇”任务。当时遭遇吴家先遣队,将全员索入枉死城后,吴棘绝方至。吴棘绝只交了一招便走。二煞乃追杀,途中因遇诡猩,更杀心陡升,直逼外围。所遇却是雷剑。原来吴棘绝先遭遇了雷剑,早将二煞所留血印记移花接木了。尉迟确认驿馆无伏兵,此时方现身。

萧萧兮猿啼,黄埃落定,壮士兮拄剑起;发凌而襦袍尽碎,一身肌肉虬结,蹒跚而行。一抹口角鲜血,横剑倨傲。望那黑炁者,其炁场兽神格隐隐,傩力较紫炁者尚高上一筹。雷剑自知死境,忽而一笑。便见傩纹贯联九穴,七窍沁血于傩面,雷剑凝聚此境所能达到的最高战力——宇间涤荡着“千剑一击”的喊声;随之傩术发动,领域内傩炁高速斡旋,辟出一个独属于“千剑合一”的空间。这炁剑既如百年树木之魁伟,亦若百年树人之图腾。雷家传承、磨砺此剑已逾百年,初露锋芒哉!

此术一出,二神使皆变色,那鬼面头陀更是魇住了。雷剑却在将斫之际,溘然而倒。炁剑若玉柱倾劈,轰起一阵尘烟。终于烟霾散去,地表徒留一道数尺深,数余丈长的痕堑。

“这神格,当真极致!”百里的紫炁倏落,慢慢浸向雷剑的身体。骤然黑炁推笼,尉迟圣夜冷面横亘。百里蹙道:“这是……”尉迟道:“此子不凡。应交由教主定夺。”百里攻命似笑非笑,无话了;自施行祭灵阵。尉迟圣夜斜睨着那倒伏的身首,略运黑炁作爪,拽着雷剑的头,缓缓行入祭灵阵。少焉,阵光闪烁,符文震颤,紧接着阴阳变爻。二人大惊,尉迟圣夜唤:“怎么回事?”百里攻命颤着声说:“我如何知晓!”

“这莫不是封印阵,速离。”尉迟圣夜撇下雷剑身体,与百里攻命化作两团炁,先后跃离阵圈。却见祭灵阵所发之光很快由红变蓝,其光晖裹挟了雷剑整个身体,缓缓沉入地下。早也远离的诡猩,惶惶然四顾,不见了雷剑,亦不见了二使。当时久愕而省,自此蛰伏。二使自回禀不题。

独表雷剑遭阵法转移,因地下神秘能量的注入,虽雷剑意识仍游离,往后渐渐也晓得是一老者救得他性命。耆英面善,雷剑却始终认识不出。但听得他说:“小子,你这伤势若是换了别人,早也死了八回了。”雷剑眼睁睁的,就是吐不出话来,终于又复昏迷。不知又过去多少时候,雷剑被那治疗之炁包裹九穴,四肢百骸的内外伤正得到有效治疗。“您是……谁?”雷剑拼尽全力终于一问。老人一愕,笑道:“怎么,怕我救不活你,好到阎王爷那去告状么?”雷剑不为老人玩笑所动,神情坚定地说:“您是、是祁、祁……”言未讫,老者运傩让雷剑睡下了。眨眼已过数日,雷剑恍然如梦:老人来时天便黑,去时天便亮,且每日都留下了极有滋补效用的甘果。及至此刻,天将黎明,雷剑穿上老人前一日带来的衣服,倚着石壁期待着再次相见。经过这些天修养,伤势已恢复得七七八八,这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。蓦地,雷剑想起了祁玉玉:若是晓得祁爷爷在这里,不知是何心情?可玉玉,你此时又在何处?

雷剑怃然自失之际,洞外兀突传来了一声熊嗥。雷剑凝眉静立,只听“橐橐嗒嗒”声渐大,赫然见得行来一只巨兽。那兽见了雷剑,一愕,倏站起,洞穴蓦地暗了三分。这丈余高的黑熊,砂煲其掌,显露五寸爪甲,撕落在即,雷剑反迎将上前,化一道白炁如电,迁越至熊背,脚背轻轻一点,黑熊瞬间休克,轰然倒下。此巨兽奔波了一夜,终于入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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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竹勿句admin 2025年12月11日 下午8:21

    这一回删得比较多。
    以熊贯穿引出两人主角,真是奈斯。这一回字数之所以砍了,因为拿不定是转回方磊叙事线,还是直接让雷剑撞上方磊。
    如果让雷剑直接撞上方磊。已经写好的回目名就得改。情节也得改动。是个大工程。
    一直荡笔,也不是个事。再看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