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傩师》第十二回 误食毒果结金兰 直闯魔窟触逆鳞

第十二回 误食毒果结金兰 直闯魔窟触逆鳞

侵晨,忽然惊鸾乍起。“无兄你着凉了么?”无答。方磊又道:“诗曰:‘愿言则嚏’怕是……”话至一半,骤闻“呛啷”声。方磊耸身缩脖,挨到诘旦,睁眼,四目又相对,都扯开视线。方磊笑说:“无兄,若是一直待在这里,哪怕不借助傩玉能量,我想人的境界也会提升吧。”无名起身自去。方磊趋步来,哀声说:“无兄,你怎不理我了。”无名白了白眼,道:“你睡醒不得先洗漱?”复径行。方磊回望一眼,大步跟来道:“正好,我也得方便一下。咱就一起出恭吧。”无名踏定了,蹙额道:“你……,这种事有一起么?”方磊正色,道:“实话说了罢。我觉得无兄豪气干云,义薄云天,真男子汉大丈夫也。往日在镜花缘,阴盛阳衰,好不自在。英姐亦不愿我常与小明小宇玩耍。幸得与无兄交往,始觉男子之气概。古有言曰:臭味相投。今天能与无兄一同出恭,不失为奇妙体验。”无名愕然半晌,嗤声道:“你怎不找她一块去?你们不是打小一块玩泥巴……”方磊作嘘声。无名冷笑,踅身回去。方磊紧跟来,在洞口和琉璃照了面。琉璃忙向无名方磊道早。方磊和琉璃站在日影里。无名很快从洞里出来,给了他俩一人一个药裹,及一些杜牧树纤维的制成品。琉璃绾了绾发,颌首向无名道谢。方磊道:“我听人说过,木炭粉可以用来刷牙净气。这个类似纸的东西,则……”

“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。”无名冷声喝止。方磊埋头,渐渐“呜呜咽咽”起来。无名琉璃相觑,皆愕。方磊忽又抬头,冲两人呲牙一笑,齿上炭粉点点剥落,极像个偷吃烤番薯自私鬼。“无聊。”听无名啐骂,琉璃敛笑了。方磊自觉无趣,巴嘴苦面地往溪边踱去。无名别过身,似眺望朝暾。不一刻,方磊洗漱毕了,来说:“无兄,琉璃就拜托你照顾了,我先去寻点吃的,很快回来。”无名启声应了,还把剑掷来。方磊冁然一笑,抓剑去了。

踅入深林后,方磊翻上一棵云杉梢头。瞭望远山,浮云滞留,旭日催飞鸟,四面林海尽茫茫。葳蕤绿意中,约莫一二里外,间有一簇红彤彤的别样颜色。心下一喜,兔起鹘落,须臾近前,果是一棵挂满果实的果树,不须说那饱满果型,单单观其颜色,便觉十分诱人。霍然上树,撷了一颗,在胸口胡撸胡撸,“咔嚓”一口,顿时口舌生津,甜鲜直沁鼻腔,“这果子可真好吃,也不知叫什么名?”方磊端端量量,又咬上几口,不见果心。

“还想把它种到镜花缘后院呢!”方磊囫囵吃下果子,又摘了一颗,一面啖一面道:“无兄应当晓得吧。”乃省得他们尚在等待哩;于是咬着果,别上剑,左右开弓,满满兜揽,一时欣喜,把嘴里的半颗给咬掉了。果子咕噜滚下树,忽起猿啼。方磊莞尔,唤道:“我就要这几颗,剩下都给你。”便往回赶。不觉金花忽焉,方磊揉了揉,顺手攫了颗果子吃着;不过一二里,怀中果子竟全都吃完了。方磊空落落的,唯心有些怔忡,口渐渐的干。蓦然回首——那树鸟不栖,猴不坐;鬼使神差他又回来,莫名的口干舌燥。方磊颤手伸去,指尖刚触碰,果先脱蒂,咕噜滚将下去,直滚到一处尸骸前。

方磊来得见是猿猴的遗骸,蹙额擤气,想想也施个合什礼。却是忽魇住了。此骸竟长在树中,抑或曰乃尸哺育了树。方磊惊喃:“……果便是其种也!”如是忖着,肚肠隐隐若绞。“可是傩力向丹田聚积耶?”方磊瞿然伸手扣喉,然除却吐出些肝水,什么也无。又呕了几回,踉跄失衡,扑在地上。方磊以为巨石顶肚,翻身却见肚腹正遽然膨胀,仿若孕了“灵珠子”。“……只得教无兄……劈开了!”想毕,方磊咬牙凝傩,恍恍惚惚念了个听山咒,幽幽沉入了地底……

“小磊,这么晚了,你不睡别人还睡呢。”

“我睡不着嘛。”

“啊,难道你是要变成木头人么?”

“什么木头人?”

英倩莲点了点方磊额头,徐徐道:“……传说有一种灵草,自命不凡,常自比人参。哪怕灵草与灵草之间,也都不合群。它很是贪图凉快,只在夜晚时候才冒出头来,才努力生长。可没有太阳,又怎么茁壮成长呢?它渐渐变得又怕风又怕雨,后来索性直接钻到地里去了。

“时过境迁,一个夏天过去,灵草想要再钻出地来,已经没有力气了,因为长期以来的不良习惯,导致它失去了茁壮叶子。它被困在地里,终于身体变坏,接着被一种病菌盯上,渐渐枯萎。生命随炙热夏天燃尽后,身体也被病菌变成了虫子。

“这就是冬虫夏草的故事。不养成好好的作息,虫子就会盯上你呢,然后就变成木头人了哦!”此刻在地里漂浮的方磊只觉九窍酥麻,如听完故事第二天,在太阳下晒脱皮的感触。

“难道,我也会变成虫子,抑或是一棵树?”忽见绿光潺潺,很快渗透全身。这时魄窍化气,一一排出,及至“呲啦”一声,方磊从地底轰了出来。他兀迷迷瞪瞪,蓦地嗅到一股子杀气,使汗毛都倒竖。

内景里竟生了心魔!方磊甫一掣剑,只见白炁如电,直刺眉心。说时迟那时快,方磊格剑摇身,堪堪闪过,手按面皮的刻印,不由惊叹:“此剑,好快!”感己之心魔实力之豪横,战意陡生,再起交招。方磊兔起心魔鹘落,双剑空中相迸,呛啷射星火,眨眼过了十三招。两方互换战位,未容将歇,方磊踅身,又见白芒一点,剑锋先凌面。此间不容发的当口,方磊执剑于面,剑阵骤起,莲叶绽,一十八片层层环绕,心魔甩剑嵌地,斡旋而出。莲叶化剑人,如影随形,心魔却长笑一声,回身以迎。但见内景,心魔与剑人之搏战,不争生死,却是泼墨对挥毫,各书剑术玄奥与幽眇。忽焉心魔瞬移,又飞抵另一莲叶前,如是心游万仞,裁云渲锋,已与全部叶之人比试了剑法。只听大笑一声,心魔推剑向天,炁剑恍若白矢直破领域。莲心中,方磊闻铮铮剑鸣,幡然醒悟;定睛看去,只见神格之剑从天而降,青莲剑阵纷然而没。

炁霭中,那人眉如漆刷,星目炯炯有神,权额胆鼻,生得器宇轩昂。方磊唤道:“你是何人?因何偷袭我?”雷剑闻其声,复观其面,见易容面皮几欲剥落,忖道:“此子易面,却又如此招摇。莫非方才走火入魔了?”方磊再以言激道:“你这哑巴,剑倒是使的不错。刚才不算,再来分个高低吧。这回我不用剑了。”说着便要起禹步。“慢!”雷剑执剑厉喝,道:“吾且问你,可是尸陀林门人?”方磊闻言,缓缓按着长剑,沉吟道:“我且先问汝,又因何认为我是尸陀林门人?”

“明人不说暗话,只道是也不是?”“可听过雌雄双侠?我即雄侠也。尸陀林与我乃不共戴天之仇敌。”“因何只见你一人?”“他们都死了!”

雷剑动容,道:“你的听山咒可是地母宗所授?”方磊微微颔首,道:“你可以说了吧。”雷剑乃自陈身份,方磊急前来作揖。雷剑叙述进山经历。方磊闻之乃东垣傩师,正喜,欲邀其与无名相见,忽听谈及“教使”,即道:“与雷兄交手的人,可是叫诡猩?”雷剑道:“我确实听见那些教士唤其‘诡教使’……”“定是了!诡猩还有一个胞弟,名诡狼。不过两人都已死了。”雷剑动色。方磊道:“我只知他二人都是尸陀林的人,且和血傩教脱不了干系!”

“血傩……教……”“雷兄可有线索?”雷剑忽讷讷。方磊讪讪一笑,另起话头,问道:“敢问,雷兄可是什么星君?”雷剑俨然道:“我区区一个化相境的傩师,何以克当。”“以雷兄见识,定识得那星君是什么人罢?还望兄能解答一二。”雷剑远眺长空,道:“所谓星君,即三垣垣主治下星官。封星在册,名垂千古!星官是吾傩师之路的终极目标。”说着,一对星眸转来,“方兄何不以真面目示之。”方磊即扯下面罩。雷剑凝睇,大笑道:“好!如不嫌弃,你我二人结拜如何?”方磊大喜。当时义结金兰,雷剑为义兄,方磊为义弟。于胸执手,称兄道弟,久握不分。只见雷剑拱手长作一揖,道:“为兄有使命在身。如若能存身,定会再相见。此次危机后,请务必来雷家找我。若弟弟在此遇得东垣之人,但请转告。告辞!”雷剑决然而去,方磊噙泪目送。远空如洗,山峦不移。

及至日上三竿,方磊拎着几尾鱼归来。见易容面皮已去,无名问缘故,方磊将前事一一告知。无名怔忪无语。琉璃自到洞前的溪涧洗鱼。方磊道:“无兄,你……”“没什么!”无名问:“你呢?吃了那种果子,还好吧。”方磊说:“怎么说呢,感觉好多了。”“也是,剪经散都毒不死你,更何况区区见手红。”“见手青我倒是听过,见手红竟是果树,还能结果!帝座山真是无奇不有。”……

方磊忽说:“你认识雷剑么?”洞里毕剥作响。琉璃回来,三人煨火烤鱼。焦香扑鼻,无名熄了火。方磊拾上两尾,一尾递与了琉璃,就近坐下吃着。无名说:“你和他交手了?”方磊抬头应道:“嗯。他把我错认成尸陀林的人。”

“他在追尸陀林的人么?其他人呢?……”

“搞不好是尸陀林的人在追他。他像是和族人走散了。我原想邀雷兄与你认识。他却不肯连累我。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。”

“重情重义……”无名一脸索寞地说:“我脸上的疤痕,就是因他留下的。”方磊停下动作,也与琉璃望了一眼,沉吟道:“我总感觉剑兄不是那种人。”“哪种人?”无名冷笑道。方磊正色道:“有言曰:一见钟情。此未必不能用于兄弟之间。我与雷兄惺惺相惜,他之为人,从剑法可见一斑。虽接触短暂,我认为雷兄定是个坦荡君子。”“哟,他是君子。那我就是小人了?”“不。无兄你也是君子。这点我同样非常笃定。”无名噗嗤笑道:“不逗你了,我脸上的疤是自己不小心弄的,怨不得别人。再说,那雷剑可是天市垣当代傩师的翘楚,放眼整个能人界,也堪称万中无一的天才。要说不认识,才有鬼哩!”“真的?怪不得……”方磊复看无名神色,终于释然。

“接下来打算怎么办?时间不等人。”无名说罢,抿了一口鱼。方磊转头望去,见琉璃秋波倾泻,蓦地喉舌一紧,郑重道:“我们尊重你的决定。如果你想回……”“我想起来了。”琉璃犁然道。又将看过许家据点路线图一事说了。方磊再三确认,琉璃说得更切确。熺炭烬,两人都望向方磊。方磊自望着手心,听山咒隐隐浮现,须臾将三人都笼罩。三人随光而没。少焉,洞穴内幢幢若有影,顷刻却也融入地里去了。

地母宗。后土宗殿。七姊妹中陆续到场三人:副宗主殷采桑、四妹殷七彩、五妹殷升月。三姊妹年龄递差一岁,美貌平分秋色。都是瑶池宫中花,一年一颜色。不多时,宗殿中心忽生蓝光,却是她们大姐传送而至。那殷三昧螓首蛾眉,杏面桃眼,较三位妹妹之美尚要增添上几分端庄风范。姊妹间寒暄毕。殷三昧问:“二妹,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?”殷采桑上前来,将她们六妹七妹外出遇敌,又遇见祁家人的事都了汇报。殷三昧似蹙非蹙,忽问:“妹妹可是将听山咒传授了他了?”殷采桑忙道:“听山咒乃我宗门秘法。未得大姐允许,小妹如何能轻易传授。只是方公子无公子,急欲去寻琉璃姑娘,我便使咒带他们去了。自然,也留了印记,可教他们危机时传送回地母宗。不过大姐,你又如何知了?”殷三昧道:“妹妹莫要转移话题。”殷采桑一愣。七彩升月笑着来攘二姐手臂,说想见见这号人物!殷采桑嗔一声说:“当务之急,是要向尸陀林讨个说法。那些尸陀林的人,竟敢对我们姊妹下手。这事必须要有个说法。”七彩升月皆说:“二姐说的没错。”便都看向殷三昧。

殷三昧踌躇。然这终是转移不了的现实,很快也下定了决心,蓦地睨见石壁后头鬼鬼祟祟影子,乃严声说:“经过这次教训,我看你们俩还敢不敢乱走。”闻言,宝儿贝儿姗姗行将出来。殷三昧向两妮下了惩罚:除非她们都能单独施展听山咒,否则不许离开宗门;由殷采桑监督指导。

殷三昧踅身回到宗主椅上,正色道:“现在帝座不比以往,天市垣大小世家、甚至是太微垣散修都来了。往后没我命令,谁也不准私自行动。”“是宗主。”众姊妹谨遵号令。殷三昧自带着七彩升月及十余名宗门女弟子,来同尸陀林交涉。

宗主所运听山咒,不消片刻,率众即至。众人方踏入此地,便觉阴森诡谲,愈接近尸陀林所据巢穴,光线愈暗,哪怕天穹艳阳普照。殷三昧步至结界前,口念咒诀,霎时地动山摇,七彩升月护宗人后退。只见缓缓撕开来一个口子,蓦地“呲啦”一声,一股煞气直喷。殷三昧向后翻飞,回到姊妹身前。

少时,煞气弥散,殷三昧携宗人徐徐进入,结界内外昏晓如割;抬头睨去,巨若山丘的神的头骨赫然在目,黑暗无际无边,唯白骨独自森然。步至白骨下,但见血口前袅袅浮出黑紫两团炁。那百里攻命笑道:“殷宗主,不知所来何事?”殷三昧说:“我来找怙主,有事相商。”百里攻命一双冷目,扫过地母宗众人,玩味笑道:“哦,是么。不知是什么事?”殷三昧面若寒霜,无答。尉迟圣夜说:“怙主目前不便见你。有事,你可以说与我二人听,待怙主事毕,我等自会禀报。”殷三昧思忖道:“东西垣各大世家已经来了帝座山,不知怙主有何打算。”尉迟道:“此事怙主已经知道了。”

“那他知也不知你们尸陀林的人放着正事不干,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。”

尉迟依然冷冰冰道:“殷宗主。此话从何说起。”百里嗤笑一声,说:“何谓见不得人的勾当。但请宗主示下。”殷三昧蛾眉一蹙,整个结界陡然起风,地母宗一方长发飘逸,尉迟百里严阵以待。战圈即成,傩力逾恒。值此时刻,洞内忽传来一个无波无澜的声音:“殷宗主。诡猩已伏诛。我向你保证,只要你按照我们的约定,你的姊妹不会再有任何滋扰。”殷三昧道:“既然怙主都这般说了。我等告辞。”言讫踅身而回,结界入口却径自闭合了。

“殷宗主,但请入内一叙。”

七彩升月欲同往,殷三昧命待时而动。乃径入那巨神头骨的血口,恍若置身黑海。鬼火忽焉在前,殷三昧乃进。至怙主面前,见不真切,只有骨雕形骸。忽起声,道:“我刚进行了转生仪式。还要多仰仗宗主的助力,只要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。帝座山的所有资源,都会是你们地母宗的。”殷三昧道:“敢问怙主,你又如何确定帝座山有‘人之面’,又如何知道它的所在?据我所知,三主面都各自为三大垣的垣主所有,难道世间还有多的?”

“这些不劳宗主费心了。你知道我们合作的底线。下一步你只要保证我带来的血傩士能进入道地脉核心就可以了。至于那些苍蝇,我们会解决的。”“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。但我不能保证怙主的门人每一个都能活下来,毕竟地脉核心太复杂,连我也不敢掉以轻心。”“无妨。”怙主只淡淡回了这么一句。殷三昧再不久留,踅身欲回。怙主又道:“还要拜托宗主一件事,或者说寻一个人。”“谁?”“雷剑!”

殷三昧去后,忽有一道血炁自天而降,这红衣女子横陈在怙主身上。怙主眉心骷髅傩印径自放着寒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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