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回 以身相许无字书 作茧自缚三千丝
甫出结界,宝儿忽说不想回宗门,贝儿也来站台。艳日盖顶,蒸出满面倦气。无名不强求。然虽同意带二妮同去山洞,也叮咛须安生些。两个满口应承。三人一路走走停停,晌午方至;嘱咐二妮且在洞中好生修行后,无名自去觅食。却先寻到一队人。当时无名掩身觑望,见来人尽皆是女子。莲步仆仆,行色匆匆。众女前后拥护,队伍中间有两女搀着另一女子。无名现身,众女失色,皆掣刀剑即欲死战。
“且慢……”殷采桑有气无力地唤:“切莫动手,这位是无先生。东垣……”左势下搀着的高额头宗人抢道:“副宗主,他们东西垣的都不是什么好人。”无名面色一凝,采桑道:“鹤芋为人婞直,先生不……”无名断然道:“宗主请勿要再劳心。诸位,其中误会但请往后厘清,救人要紧!现下殷宗主受伤不轻,若贻误治疗,后果不堪设想。你们信不过我,可也信不过殷宝儿、殷贝儿么?”“六……七、妹是和你……”言未已,殷采桑含笑而晕。
山洞内。无名身上傩光渐渐暗淡,及至傩力消耗罄浄;为平复自身消耗,乃闭眼调傩,久暂或不过三五个周天,再睁眼,火依稀,却不见了殷采桑。便欲起身,忽教人按住肩头。听道:“无公子,且莫回头。”无名嘱咐道:“殷姑娘,你的内伤已有所和缓,以姑娘傩境,料不日便能痊可。”“无公子妙手回春,小女能感觉到胸口再不沉闷了。”“那便好。”无名面壁点头道。
少刻,殷采桑道:“公子,你……我……”无名突兀一笑,道:“褪去外衣,是为使在下的傩炁能更好参与你的体内血气的运转,从而……”殷采桑断然说:“公子是为救小女,采桑绝没有要怪的意思。只是、只是……你可看见了?”“当然。不看怎么知道经脉的情况。有一说一,姑娘真是天赋异禀,哪怕在这昏暗洞穴中也能看的一清二楚。”无名听得出殷采桑气息渐渐有力,不觉莞尔。殷采桑道:“事已至此,定是姻缘所牵。荷公子救命恩德,如蒙不弃,采桑愿以身相许。待采桑禀过大姐及众姊妹,定……”
“这怎可!”无名憬然回首,只见殷采桑紧抱红肚兜,双臂映火发红。“殷姑娘,该不会是因为我看了你的身子,你就要以身相许?”殷采桑侧首流眄,腮红飞耳。无名咂舌,踌躇了半晌,忽笑道:“若使你们姊妹分离,岂不是我的罪过。再则……看过身子又如何?姑娘可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你所说的一番话?”殷采桑低视微微。又听道:“当时可是你说地母宗不受外界世俗礼教所束缚的么?难道只是一句空话不成?”殷采桑抬起视线,沉吟道:“先生教训得是。先生不肯娶我,采桑也只能青灯古佛,了却残生了。”闻言,无名严声道:“这更是荒谬之至!我很欣赏的一个女子曾这般说‘清白是我们自己,不是别人心中的成见’。这句话今天送给你。试想,只因为被看了身子,就要以身相许,白白便宜别人,岂有这等儿的‘清白’。女子之‘贞节’又岂是这般儿肤浅。总而言之……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按我说,应该把看的那人眼睛熏瞎,嘴巴毒哑。这才叫不辱没清白,这才叫贞烈!”无名不觉已在这逼仄洞穴转了几个来回。殷采桑呆呆凝望,绛唇嗫嚅。忽无名拍手道:“既然我看了你的身子,你有芥蒂,罢了,我也让你看一回,就此扯平!”
……
殷采桑和无名同出山洞。众人簇拥,见副宗主元气已恢复许多,皆大喜。宝儿贝儿齐红着眼询问二姐伤势。殷采桑表示自己已无大碍,又领众人向无名行礼。无名见殷采桑含笑流眄,别开了视线,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地母宗宗人,她们同样神色复杂。乃道:“殷宗主,还请说说当时的情况吧。”殷采桑便向无名叙说彼时率宗人甫回,发现宗门遭到入侵,因又未寻见宝儿贝儿身影,即现身质问;入侵者倨傲不言,出手相斗后,乃知入侵者来自西垣许家、雷家。
却说第五一为逃匿后,雷家方面为寻雷剑,仨长老轮流率队外出,早出晚归却无所收获。忽一日,许参天飞书来邀,雷铎即赴外围。二人于一耸天云杉下发现残留的符咒痕迹。只见许参天微微一笑,再使瘴云傩术,用以反追踪。及至结界前,雷铎道:“许长老,可确定此处就是地脉入口?”许参天捻须道:“很有可能。”雷铎乃施傩术强行击碎了结界。两人沿着隧道进入地母宗,同殷采桑撞了个正着……
无名知了起因,蹙额不语。白鹤芋道:“打伤副宗主的就是那姓许的老头。”白芷芋等仍忿忿。无名道:“那雷家长老为何不制止?”殷采桑道:“却是我先出手的。讵料那许参天招法老辣,使我吃了大亏。幸得雷铎长老出手制止许参天再对我出手。说他们是‘为救人而来’。我即说‘许松珀早已放回去了’。闻言,雷长老缄默了。这时,鹤芋、芷芋她们趁此机会救下了我。最后,我们共同合力将宗门封锁。”殷采桑环视众宗人姊妹,“宗门遭了入侵,此事应尽快禀报给宗主。”众皆凝眉颔首。“……雷家若因此时得罪了地母宗,再想救雷剑可就难了!”无名心念电转,忽拱手,向地母宗宗人及殷采桑都作了一揖,道:“诸位巾帼,殷宗主,雷家实乃东垣世家。雷家长老确实是为救人而来。然无意中擅闯地母宗宗门也是事实。我谨代表东垣祁家,向地母宗致歉,还请宗主见谅。此次东垣各家同行,荣辱与共,下次相见,定使雷家还地母宗一个说法。”闻言,殷采桑却笑,“你我之间,还说这些作甚!”进前来,切问道:“雷长老欲救何人?”无名道:“是为救雷剑。他被第五一为带去了地脉,至今生死未卜。我与方磊原就是请宝儿贝儿姑娘带我们去地脉。后因听到第五一为的阴谋部署,方磊前去寻他三哥了。”宝儿接话说:“是的,我们怕无大哥无聊,就和他在这里等方大哥。方大哥还教给我们静心咒。我和小妹现在都能单独使用听山咒了呢。”贝儿用力点头。殷采桑甚喜,攫起无名的手说:“那现在我带你去见大姐。她就在地脉。也许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。”宝贝原欲念咒,却只剩小嘴嗫嚅。众人见副宗主与雌侠这般亲昵,有愕然,有窃笑……各情各态的,热热闹闹去了。无名早也在洞中石壁留字:【地母宗宗门遭侵,现已封闭,勿回。因事紧急,我已同采桑三姊妹及其宗人同去地脉。雌侠】。
且说方磊驱使咒诀感知着,血炁不知不觉愈发馥郁了,恍惚以为渐渐沉溺入血海,慢慢连呼吸也受诅咒。他呛了水般从地底冒出。未及定神便教眼前景象所震慑:偌大的昏暗的地墓,群蚁排衙的站满了人或僵死的蜂蛹,他们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。
“也许他们真是兵俑。”方磊壮了胆,向身前的兵俑慢慢伸手,触感不似血肉之躯,乃松了口气。蓦却听见“咯咯”作响。只见这兵俑缓缓扭过头来——这不正是十夫长么?——木木然的脸上,黧黑的双睛骤地浮现红光。方磊不觉后迭,却如撞倒一块多米诺骨牌,关节摩擦声滔滔不绝,紧接着一束束瞳光若喷洒的血滴,最终汇聚在他身上。方磊惊魂未定,四肢早被无数双手钳制住。便这时,人海中炸出一声裂帛,只见一根黑杵破风标向自己眉心,方磊即运傩以金炁护体。金炁一出,众皆掩面退却,其中独有一人跃将而来。却是攻击先至,方磊早一刻以听山咒走免。飞杵穿梭,伤亡枕藉,下一刻众人蚁聚争食。祭坛上的女子喝了诀法,三千血人皆失魂复位。那人独矗立向背。忽又“橐橐”几声,那人身被数根飞杵,少刻,眼中红光终于消却。祭坛之围,祭灵灯幽幽隐隐。“务必将他带回来!”一个沙哑男声传去,两团炁影得教令去了。
逃出血傩祭场后,方磊俄延不决。忽遭地震,只觉似有巨型犁耙犁进了地庐,将他翻起,身体也被犬牙交错的土块卡住。待晓得此乃敌人的傩术,又有一道凛冽煞气劈头盖落,值此千钧一发,方磊奋力扭身。甫脱困,煞气凌面斩落,方磊身若蹴鞠,飞滚出数丈方停下。
暴风席卷青叶飘,黄烟涤净剑斜插。百里攻命以扇掩口笑道:“好大一只老鼠。”方磊别首见剑身映照,脸上易容斑驳。乃咬牙撑身起,遥望那黑犀拖着庞大身躯与百里攻命汇合,其每一步似都颤动了颅内意识,隐隐天穹竟也暗了几分。方磊暗自凝炁,斜睨一眼不远处的神头魔窟,拔剑指道:“这里就是你们尸陀林的巢穴了吧。你们和血傩教又是什么关系?”百里攻命说:“尸陀林即是血傩教,血傩教即是尸陀林。”“诡狼、诡猩也是你们的人吧。”“你见过他们?”“我见过他们化成一滩腐臭的黑泥。”百里攻命闻言却笑。眨眼,其旁的尉迟圣夜忽凭空消失了。待再感知气息,煞气在后。方磊遽踅身以剑格挡,相接一瞬顿觉五脏如绞。犀撞冲击将方磊高高抛起,百里攻命又发扇击。生死俄顷,方磊抱元守一,空中摇身,踏青莲,布剑阵。煞气流披荆斩棘,方磊随青莲叶凋落坠地,口挂血线,双睛只谛视着魔窟。百里攻命欲再起杀招,忽见方磊身上潺潺淌出黑炁流,冷笑道:“看来是你先要化成一滩烂泥了!”
“小心!这是地狱道。”听尉迟圣夜厉喝,百里攻命心一凛,连忙跃出战圈,并用凤尾扇划出一道隔绝结界。却难阻黑炁渗透。百里攻命即退到尉迟圣夜身边,颤声道:“现在怎么办?”尉迟圣夜收却神格,凝望方磊道:“难怪圣女如此重视。看来,你就是方家遗种。”闻言,方磊将脸上易容一把扯下,怒目道:“你知道什么?你们又对方家做了什么!”“那要看你够不够资格了。”尉迟圣夜话声甫落,方磊怒吼声起。忽焉黑魇如溃,顷刻淹没了尉迟、百里。
内景中,见他二人似放弃了顽抗,僵直如兵俑,方磊终于平息胸口的起伏。便先进入尉迟圣夜的神识,但见得一道道封印。乃再凝炁使出“饿鬼道·噬魂术”,只见方磊整个人化为一柄白色噬魂剑,层层破去,直捣核心。当噬魂剑即将刺入最深处的神识时,神海中所有节点兀自爆出璀璨白光,反将方磊束缚、同化。极致曜光下,悠悠生发出一个人影。他走来,更切实了,竟是剃度了的英冠殿,其身披纯白袈裟,神情无喜也无悲。方磊惊疑问道:“三哥?”他说:“成为我的肉身容器吧。我会让方家再度辉煌。来吧,孩子!”“你……你不是我三哥!你究竟是谁?”“吾乃布施神怙主。暂时转生在这具孱弱的身体上。如你愿意,吾亦可布施神力加于你身。”“妖言惑众。你最好立刻从我三哥神识里出来。否则,我一剑将你殄灭!”“转生仪式是至高的噬魂之术。这里却不是英冠殿的神识,但你能来到这里,作为嘉奖,神赐予你永生。”怙主踱去他面前,施了合什礼,接着伸手向方磊喉咙扼去。听喃喃道:“极致的白就是另一种黑暗,是比地狱黑魇更纯粹的黑暗。因我布施了所有,愿你和我一样,舍弃一切仇恨、罪业,融入光明。”白光剥落了方磊的意识。
那似个噩梦!——在黑狱最深处醒来。从吸胃蠕动到中肠,这黑狱竟是蜘蛛的胃囊。目不能视,却能听见,耳蜗里密密匝匝,尽是磨牙吮血的声响,那是由千百万只微毫如末的蜘蛛组成的八佾宴乐!方磊张脉偾兴,只想变成剑,将这些附骨之疽斫杀殄灭,再捅一个窟窿,破将出去。终于,强烈意念以彩炁彰显,六道般若,九光璀璨,极致处,忽焉失色。比黑更黑,比白更白,是无色。无色界神力凝固了一切色彩与诡谲。四空天念念相续,使方磊恢复神识,破茧而出。
黑狱中囚禁着另一个茧。方磊带着四空天的神力慢慢踱去,联结茧的蛛丝根根断却又复缠绕绾连,依稀能见他三哥英冠殿失色的脸。方磊攥了攥手,终于伸手去触碰英冠殿的灵台,走进他的神识……
血傩祭坛上氤氲着血雾般的傩炁,身披殷色教袍的圣女几近出关,似一朵血莲含苞待放。值此突破之际,坛下倏出现一道白色身影,圣女红莲睨是妹妹白荷,拂袖道:“何事?”白荷颔首禀道:“圣女在上。妹妹特送来大礼,以助圣女修炼。”
囚牢。此牢如穴,但见牢心有一人茧,红莲问道:“他就是狴犴兽?”白荷道:“正是。圣女所授祭灵术,法力无边,这狴犴兽本就遭傩灾噬心,徒有境界而无术,自投祭灵罗网,插翅难逃矣。”“妹妹,做得好。”言讫红莲蘧然施法,教袍曳曳,其身款款攫升,睥睨蛛丝人茧,倏地从掌心射出一道青丝,正中狴犴兽面门。青丝联结,茧中浑厚傩力传来,红莲大喜,迫不及待地吸收。
蓦地,骤然火起,蔓延如箭,红莲当即抻断青丝,啧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方转身,白荷已施展神格,化做一只硕大的血蛛,步足细长毳毛反光,遽然坦腹喷丝,如笼罩落。红莲教袍一挥,蛛网便作败絮落了满地。
“妹妹这是为何?想我距演神境不过半步之遥,妹妹真要自寻死路不成?”“我的好姐姐啊。这圣女当久了,便忘了妹妹了么?忘掉昔日姊妹情谊!”血蛛白荷嗫嚅着螯肢,冷笑道:“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出手么?”转头见那人茧燃起熊熊烈火,其焰如生意识,沿网路射来。红莲遽即原位运傩,十指皆起青丝,交换桥接,阴阳变爻,倒也轻易化解了白荷布置的离卦阵。“真不愧是姐姐呢。可是,没那么简单哟。”冷笑甫落,离火又起。
“这狴犴兽天克我族神格,白荷亦在旁边虎视眈眈,久战不利。”忖毕,不顾身后矢火,转向白荷攻来。白荷一惊,挥起步足抵挡,将接之际,红莲移形换影,早迁越至洞口。
“啊!”痛苦呻吟于囚牢回响。目睹被矢火焚烧的血蛛白荷,红莲道:“妹妹,你我乃同族。这火能克我,也能克你。你这就叫自作聪明,自取灭亡。”“姐姐……”白荷已无力维持傩术,露出原本人身,匍匐于地。红莲趋步来,拂却了焰火,待欲开口,左势下忽寒光一闪;她奋力一拂,偷袭之人遽飞回原处,撞上石壁,倒伏晕死。这时,白荷涅槃般起身,径向红莲走近,脸上傩面瓦裂,见出狞笑。斑驳碎面落在蛛丝上,便是这断丝使红莲抽身不得。红莲浑身僵硬,瞳孔震颤。只因插入腹中的匕首柄上骷髅头是那般森然若诅咒。匕首上的蜂毒很快封印了红莲的傩力。
“姐姐,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弱小的我么?”白荷再度幻化成细腰蜂,道:“刚我死去的,只是一个拥有缺陷的神格。我从怙主那得来的傩面,赋予了我新的神格。”“怙主!尸陀林!你、你背叛了血傩教,你……”“告诉你吧姐姐,我早就突破演神境了。多亏你教给我的祭灵阵,我从狴犴兽身上攫取到了无比强大的力量。”“不,白荷,不!”“加上姐姐的力量,一举突破封神境也不是不可能。”言讫,白荷收却神格,缓缓后退,眼儿含泪地看着姐姐,任由飞来的焰火将其吞噬。“啊……白荷!我可是、是你的姐姐。白荷……饶了我……妹……”狴犴兽的业火无情焚烧着红莲的神格。“姐姐。诗云:螟蛉有子,蜾蠃负之。无所谓尸陀林还是血傩教,我们要的远比这更大、也更远。相应的,也要付出代价。姐姐。就因为你是我的姐姐。我才会杀了你。我要的,就是你的力量。你会和我在一起的,姐姐,今后你的力量、身份、傩面、灵魂,都是我的。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姐妹。”俄顷间红莲神格焚尽,临终只见得白荷不喜不悲的模样。白荷来剜下红莲的傩面,烙印在人茧脸上,随着傩纹如蛛网圈圈蔓延,狴犴兽原本的傩力被封印,成了傩傀。
事毕,白荷身披圣女教袍,于教坛召见教中长老,当众宣布:“叛徒白荷,已死。今日于教历中出名。”坛下日月教使觉出端倪,当即发难,招与声同出:“红莲圣女何在?”白荷却不闪不避,蓦地,教坛角落暗伏的一黑一紫两道身影即出,黑炁者犀牛角洞穿日教使的身体,紫衣者凤尾扇切下了月教使的头。日月教使当即毙命,余下教徒悚然。白荷道:“诸教徒听令。日月教使谋反,现已伏诛。尉迟、百里二君,即刻起便接替日月教使之职。掌生杀大权。但再有异心者,格杀勿论。”众教徒皆俯首,无有敢异议者。韩浪周业等新教徒亦都稽首叩拜。
神识之海忽然山崩海啸,方磊又一次醒魇般心悸难止:三哥记忆中的圣女不正是百合么?早在第一次进山遇见雪怜,英冠殿便已被祭灵蛛控制了心智。及至不久前才被怙主夺舍,转生仪式的代价是那三千人的献祭。这个突然揭晓的谜,像眼望漫山之水将倾,却是心中蚁穴轰然决堤。方磊恍惚以为自己的心碎了,内景中的一切又忽地凝固。水化冰,铮然生裂纹。尸心咒又在蔓延,是自发的天神道·无色界神力涤净了一切。
“三哥,我早晚一定救你出去。”方磊暗暗立誓。于祭坛施法的雪怜忽觉察到施加在方磊身上的血炁渐渐变淡,及至变成无色。惊诧之际,英怙主来以尸心咒镇压。讵料,那天神道·无色界神力持续蔓延,吞噬着祭坛周遭一切黑暗,并使之变得透明。便连英怙主极致的白炁之晖也渐渐溃缩,随着两股炁流的较量,整个祭场开始迸出脆裂声响,须臾间,战圈内的炁流骤如冰晶碎裂,炸出一团风暴似的烟炁。雪怜教袍一挥,祭台上已空空如也。
她转头看向怙主,询问下一步指示。“只要他一天不曾解开身世之谜,就永远遭到仇恨束缚。他逃不掉的,”顿了顿,他道:“眼下,血傩阵要紧。”雪怜应是。怙主凝色道:“这具躯体还是太过孱弱了,我亟需提高境界,以应对之后到来的战争。”雪怜正色,即召薛周谷朱四血傩士前来护法。四人各据祭场一角,英怙主盘坐于祭坛上,当血傩阵开始运转时,祭场中三千傩傀的灵魂便向他身上聚拢,三千滴血炁凝聚上升,逐渐形成结界。
原创文章,作者:竹勿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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