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傩师》第二十八章道境

祁坤坤等赶到西垣据点。前来迎接的许参天及常铮钰见只有这几个后生，问其故，当听到“第五一为”名字时，两人都脸色大变。许参天端量一番，迟疑片刻，即召另外两家人谈话。最终确定由许参天、常铮钰、秦时山、秦开泰四人联手，前往抓捕第五一为。如此果决，实是机不可失，难得众世家都出动了家族最高战力。若非此次帝座山机缘关系家族百年气运，他们轻易不肯出山。一切也未可据，第五一为已然暴露。若果完成弑星令，拜得垣主门下，成了星官候选人，这更直接奠定第一世家的底蕴。

在祁风云三人带领下，众人很快到得与那七道士相斗的地方。但见得浑浑噩噩的李青、沈雄，似陷于某种傩术，口挂涎水、梦呓不止。常铮钰不由分说，倏以傩力掌毙了二人。秦时山愠声道：“常长老，这不合规矩吧。”常铮钰道：“如此妖魔邪道，人人得而诛之。”秦开泰冷哼一声，道：“说的好听。我看灭口才真。”常铮钰冷笑道：“老夫近来手阳明大肠经有些虚旺，正想找人泄泄火，秦老弟还想试试不成？”秦开泰怒目圆睁，即上前来一步。秦常两家本就不怎对付，大小摩擦是常有的事；秦时山此时不想逞口舌之快，示意秦开泰勿冲动。

许参天徐徐道：“两位，还是救人要紧。后生们说不是有七人么。总有漏网之鱼。”说着睨了常铮钰一眼。

“再耽搁下去，第五一为可要跑了。”秦时山言罢，携祁坤坤原地拔起，眨眼没入深林。许参天、秦开泰、常铮钰衔尾而去，风行云针更是爆发全力，尾随其后。

不过一时半刻，众人接二连三落下来。祁坤坤见得祁璇思与雷诺平安无事，蘧然跑将来搀扶，“老姑，还有雷长老，你们都没事吧？太好了！”风、云亦姗姗跑来向两位长老作揖。雷诺颔颔首，祁璇思腾出手摸了摸祁坤坤的头；便来和西垣的人相见。

寒暄毕。雷诺将之前经历都一一叙述。当听得第五一为斗到一半忽去了时，常铮钰蹙额道：“他就这么走了？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。”

“他此次的目的又是什么？”许参天捻须道：“雷长老，你可线索？”祁璇思口快，将第五一为的目的直接了当说了出来。西垣人相觑一眼，许参天道：“师太可是说，第五一为拜在了道家门下？而伤常家次子，为的是挑起两垣争端？”众人都若有所思之状。雷诺道：“他原本目标是我们剑儿。”祁璇思睨了雷诺一眼，心忖：老诺啊老诺，我这人情还没还，你转头就送出了。

常铮钰冷哼一声道：“想不到一诺千金的君子雷，也拉下这张老脸来扯这么个谎。还把那早销声匿迹的第五一为都搬出来，待我等赶来，又说他莫名其妙走了，只为把伤我家远儿的事推个一干二净。当真叫人刮目相看。”雷诺古井不波的说：“常长老，信不信由你。便是星官乃至垣主大人面前，我都是这些话。”

“他们带来的可都是道家的人。若不是……”祁坤坤话到一半，便被风行拽袖，只好不言语了。常铮钰知东垣人此来是为救常远谋，自也再不刁难。

许参天作了一揖道：“两位英勇退敌，及时遏制了灾难之火的蔓延。于天市垣也算因祸得福。若东西从此勠力同心，第五一为等宵小则再无可乘之机。许某敬请二位到西垣据点养伤。再作计议。请。”一路无话。众人到得西垣据点，许参天招待雷诺祁璇思与各家话事。祁坤坤三人由常浩德带来常家大帐为常远谋疗伤。西垣经此警巡加倍。

却说方磊此时仍未摆脱追捕。当时定住的七人，有一人实力非凡，竟出得阳神来与方磊相斗。施展地狱道已负担极重，尚要防备魂灵状态的阳神体，一时有些力不从心。幸而无名及时出手相助。无名早也憋着一股气，这些个散修竟敢打东垣的主意，是可忍孰不可忍！

见无名与那阳神体斗得激烈，方磊冷汗直沁，毅然喊道：“无兄，且回。”无名闻声，即与那头领对了一掌，借力摇身落到方磊身边，有些不悦的说：“怎了？”方磊凝色低语：“无兄，你以银针群发，逼迫他回防，我解开傩术后，咱就都头也不回的跑。你一定要跟紧我。”无名哼一声说：“你刚不是要单挑他们七个么，见得一个‘出家道’的，就怂了？要是害怕，你给我当辅助，我主攻。”

“不可！”方磊极力克制情绪，避免对方发现端倪。徐徐正色道：“在东南方向，我感应到一个极强大的气息，正急速向这里而来。再不走，我们两个都得死。”无名第一次见方磊神情这般严肃，自知事态非小可，忙问：“可是上回那……”方磊断然道：“比上回那两个加起来还要恐怖十倍。”无名噤声了，接着自从怀中摩挲出银针：他们既敢打东垣的主意，我祁家焉有退却之理。忖毕，七针齐发，那头领以阳神体，举重若轻，骤然飞去，一一攥在手，正欲显摆，回头已不见了方磊无名身影。

于林中奔飞不到半刻，又再感知到身后追兵，方磊道：“无兄，他们怎么这都般快？难不成他们个个都会那种出魂的法术？”无名道：“那是出阳神，其他人要会早用了。再说，出阳神一般不能离开本体太远。”

“可他们这速度也太快了。”

“我想他们是使了戴院长咒。”见方磊望过来，无名撇撇嘴，“就是神行符。你且酝酿听山咒，我有一计。”方磊点点头，双掌合什，喃喃念起了听山咒咒语。无名引方磊来得一个蜂巢附近，将早准备好的傩丹用双掌捻成粉，运傩斡旋，香粉磷磷，须臾便听得嗡嗡若雷响。但见乌央一群杜鹃大小的虎头蜂飞来，方磊骇然，无名示意勿惊，自驱使成阵，大手一挥，蜂群即迎追兵而去。

此等雕虫小技于那等高手而言，不过一个火符的事，但经此障眼法，方磊无名终于用听山咒逃离了现场。二人屏息凝神游行了一时半刻，再感觉不到那人的压迫，方磊方重重吐了一口气。

“摆脱了？”方磊点点头。无名补充说：“我是说的那个。”

“嗯。他也许撤退了吧。”话虽如此，方磊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。短暂沉默后，方磊忽问：“无兄，琉璃呢？”无名咂咂嘴，说：“她没事。要不了一会，你就能见到你的情人了。”

“什么情人。别开这种玩笑，她已经……”

“已经什么？”无名玩味的哦了一声说：“又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。”

“无兄你扯哪去了？”

“如果那姓许的有点什么隐……”无名忽住了嘴，少时又说喃喃自语说自己是医家出身，断言许松珀或有疾病云云，说得玄乎其玄，不亦乐乎，意在怂恿方磊向琉璃表白。方磊沉吟道：“不。我不能耽误了她。我身背血海深仇，此仇不报，誓不为人！”无名亦受此情绪感染，便郑重地向方磊道谢。

“谢我干什么？没无兄相助，我可能就交代在那了。趁此机会，快给我讲讲道家呗。”方磊知道无名见多识广、手段非凡，乃虚心求教。值此游行时刻，无名自将祭酒道、火居道、出家道、山居道、幽逸道、神仙道、天真道，七个道境与方磊说了个清楚明白。七道境对应七傩境，方才那头领，与演神境傩师同个水准。

说话间已和琉璃汇合，都宽了心，三人席地而坐。接连啖下几颗果子的方磊腾出嘴来问：“对了，无兄刚为什么不现身和他们相见。”无名放下啃了一口的果子，细细咀嚼后说：“其实，我被逐出了祁家。”方磊嗫嚅道：“我能问缘由么？”“不能！”无名立马接话，说完，便摆出一副再不想开口的样子。方磊见他又变脸，无奈摊手。琉璃兀自莞尔。三人决定等天黑后再前往西垣据点。

说起来也巧，使第五一为转移目标的竟是雷剑。雷剑原正在林间休憩，忽听得一声巨响，踌躇着终是提剑来察看；因吃过一堑，更谨慎摸到现场来，却只望得游荡的两个失心人。观之道家服饰，思忖间身背蓦地涌来一股寒意，雷剑寒毛倒竖，悚然回首，赫然见一团人形黑炁郁结不化。

“可是修罗现世么？”雷剑定在原地，似神识仍逗留于昨时地狱道傩术中。第五一为冷笑道：“你就是雷剑？”雷剑尚未答话，又听道：“我给你两条路。一，归顺；第二，死。”其言语中自有杀气，雷剑知其修为或二十倍于自己。暗暗咬牙道：“敢问前辈名号。晚辈好死个明白。”第五一为罕见的自报了名号。雷剑闻言愕然。少时缓缓道：“能死在前辈手上，也是一种荣幸。”

“你连死都不怕，为何害怕力量。你难道不想成为主宰天市垣的至臻之器么？”

“我不拒绝力量，甚至可以说渴望，但不是以背叛自己的心为代价，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天市垣的事。”

“太刚易折，可惜这百兵之君的神格了。”第五一为言语中似真有惋惜之情。雷剑不为所动，道：“真正该叹息的人是我。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星官候选人，谁想前星官候选人竟是这等人！”第五一为静静听雷剑说着：“竟妄图以邪修血傩控制天市垣。”第五一为略有意外之声：“你怎么知道这事的？”雷剑笑道：“我已将消息告知了我的族人。你们的诡计永远也不可能实现。”第五一为沉吟了一会，笑道：“原来如此。不过你骗不了我。我刚刚才与雷家祁家两位长老交过手。既然你已经知道了，我告诉你也无妨。”于是第五一为向雷剑说出自己投靠了道门的事。

原来太微垣方面早已暗中寻得了这种血傩玉。彼时第五一为下属于各大黑市打探消息。谁承想韩森北等掠夺而来的竟是血傩玉。第五一为本对他三人私自行动甚为动怒，但阴差阳错却得到这样关键的线索。于是又命三人将功补过，投入英冠殿的能人队伍中。

傩玉对傩师的修炼至关重要，在于其中能量能被直接吸收，并作用于人体九穴，以奠定傩境。与之相比，道家则只能以冶炼或服药的方式吸收傩玉能量。效率始终不及傩师。且因常年服药，轻则道行不稳，境界停滞；重则早逝。也是后来道门魁首研究出以傩玉辅助道术的捷径。即以太极云手捻出傩玉中的能量，再施法运符，威力可成倍增长。此前他们七人袭击祁坤坤的符箓中，就含有血傩玉能量。血傩玉带给道家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，故而他们才这般肆无忌惮。

晓得其中利害后，雷剑便思考脱身之际：自己决不能死在这里！

百木簌簌，第一百片划过眉梢的叶子落地，第五一为便若黑炁龙卷袭来。雷剑尽管有所准备，却只刺到残影。第五一为如水中墨氤氲，倏又如死火四面来煎，雷剑待欲跃出战圈，立地早已凝出一只黑狱之手，将他拖入地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