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地里游行,这种感觉很玄妙,若受震浪裹挟,使人沉入涡心。方磊紧抱无名,恐他流失。转念一想,怕自己也逃不出罢,心下不免有些悲哀。忽地,方磊在这个黢黑的地底世界,窥见两对“窗户”。那是二妮的眼睛。

“喂,你们两个,这是要去哪?”方磊甫一说话,她们便忙给对方捂嘴。方磊又道:“别藏了。我能感觉到你们的炁。”殷贝儿忍不住说:“你现在是瓮中之鳖,还待怎样?”
“这话该我问你们!”
殷宝儿说:“我们正要回去拿解药哩!你要不想去,就别跟过来呀。我们地母宗可不欢迎男人。”方磊似乎能看见两姊妹神气活现的样子,想自己到底是和她们同行,暂且按捺脾气,道:“无兄若无事,方某定当遵守你宗门规矩。”便冷了场,再穿行了不到一刻钟,他们先后从地里掉进另一个地洞。洞嵌壁灯,点缀出大致空间。方站定,那姊妹便径往前走,倏尔传来带着回音的说话:“哎,你确定不跟过来吗?”方磊于是横抱无名紧步跟上。
这地下并不很静寂,橐橐步履间着潺潺水流声,方磊渐渐眼睛也适应了昏暗,却在踅了几个弯后,霍然亮了起来:一根神针般的白玉柱,发着柔和白光,赋予这片宽阔枢纽以幽美,人临其中,身影阑珊,仿佛广寒宫下鹊桥会。
有感玉柱散发的某种奇特能量,方磊内心颇蠢蠢欲动,不觉失声道:“莫非这是傩玉……柱?”殷宝儿说:“惦记这个可不行哦!否则教你进得来,出不得去。”方磊道了声不敢。殷宝儿让七妹去拿解药来,殷贝儿蹦蹦跳跳的去了。方磊将无名倚放在玉柱旁。少时,殷贝儿拿来了药裹,用小指头捻出一粒解药,塞进无名口中。无名含含糊糊的吞下,只片刻,听得一声干呕,人便醒来。
方磊蘧然道:“太好了。无兄你终于醒了。你感觉怎么样?”无名讷讷然,隐约记起前事,避开他目光,环视周遭景象,问道:“这里是哪里?”殷贝儿说:“这里当然是地母宗咯。”殷宝儿说:“好了,现在毒也解了,你快回去吧。”方磊来搀扶,无名傩力涣散,拒绝不得,只能装出一副冷冰冰的颜色。方磊低声问:“无兄,你真的没事了?”无名颔颔首。方磊于是转头向二妮道:“一码归一码,一命是一命。你们无故袭击我无兄,致使他中毒,生命垂危,但念你们迷途知返,毒既已解,以我无兄此坦荡心胸的君子,料也不会与你们为难。你们便叫家长摆上十桌八桌的谢罪宴。便不与追究了。”无名道:“不必了。”方磊想无名怕犯在这两妮子手上的事张扬出去,才这般,也不强出头。转了话题道:“那就说说我方某人的恩情吧。”殷贝儿说:“什么恩情?”方磊说:“我可是救了你们两个人的性命!”殷宝儿说:“你想怎么样?”
“且问你们,你们是不是袭击了许家的人?还劫走了琉璃。”
“你认识琉璃姐姐?”
“姐姐?”
“她已经加入我们地母宗了。”
方磊没料到竟果真有琉璃的消息,便让她们带自己去见琉璃。二妮自是不肯。方磊道:“我比你们还小的时候,就已经认识她了。”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时光,这后半句方磊藏在心里。殷贝儿问:“那你是她什么人?”
方磊一时语塞。这时无名道:“琉璃姑娘先前被许松珀从镜花缘带走了,我们此来是为给她一个面对自己真实心意的选择。若她已有决定,我们也不能强求。但请务必让我们见他一面。”二妮似乎很是相信无名,姊妹面对面一阵嘀咕,都同意了,便领方磊无名往长廊走去。
“谢谢你无兄。”
“我只是为了让你死心罢了。”
这长廊的石壁每隔十步,交错嵌着鸡蛋大小的夜明珠,或也是傩玉;幽幽传来香味更让人注意,似女子香,也似花香。及至踱到七颗时,见那姊妹站在一个拓出来的石室前,方磊蓦地紧张起来。无名紧一步上前,见石室内几无陈设,唯是一簇簇鲜花甚是养眼。心下纳罕:这地底世界真奇妙,不仅有清冽的山泉水,还有发光的玉石和空气,连娇弱的花朵,也开得很好。不由人不奇!
“琉璃已经走了!”
隧道尽处倏传来的声音,引得方磊无名一阵鹘突:她什么时候在的!那姊妹早一前一后跑跳过去,欢喜的叫道:“三姐。”她颔颔首,缓缓踱将过来;这位地母宗三当家,芳华之年,美艳不可方物,驻足于夜明珠下,更衬得凝脂之肌肤,星眸之迷离,天女降临般。说来也巧,这位三姐,名殷织女。
无名用胳膊肘了肘方磊,方磊恍然,作了一揖,却不知如何措词;只得与无名自报了姓名。殷织女不受繁文缛节所束,微笑道:“……二位救了我这两位淘气的妹妹。我殷织女谨代表地母宗,对你们表示真诚的感谢。”方磊和无名相觑了一眼。“你们是我们地母宗的贵客,是我姊妹的恩人,想要什么请尽管开口。”方磊道:“好。殷巾帼。我也直说了,敢问,你们地母宗和尸陀林是什么关系?”无名看向方磊,想前番的战斗他已知道了许多事情,却不知会否知道自己那秘密!
“合作关系。”方磊蹙了蹙眉。殷织女补充道:“经过这事,我们会重新考量的。”方磊沉吟良久,道:“你们不是坏人对么?可以相信你们么?”殷织女说:“我们并不受外界的规则所定义。”方磊讷讷无言。殷织女看向无名,忽莞尔,正欲说话,见七妹六妹不住使着眼色。无名上前来问殷织女,“不知令妹所用蛇毒可是剪经散?”殷织女反问:“你为何这般笃定?”
“当时中毒,我以傩力催逼,那毒反侵入我的心脉。故有此问。”
“那不是剪经散。但这蛇毒也不简单,越是知晓经脉运作,欲以傩力催逼,反而更会让自己毒发。这点确实和剪经散有相通之处。”
无名骇然变色,“莫非,你们是要对付祁家人。”
“你是祁家人?天市垣岐黄九曜社的祁家?”见无名如是反应,殷织女追问道:“祁祝由是你的什么人?”无名不答。方磊忽然觉出周遭似有寒意。殷织女笑道:“不要紧张。七妹偶得此毒,也是因服用了老先生的药方,才进化的。”殷织女于是将祁祝由曾在这里教会她们医术一事说了。彼时殷贝儿身患顽疾,地母宗宗主于是准备离山寻访名医。恰巧祁祝由游医至此,不仅殷贝儿性命得存,整个地母宗也不必再受此疾侵害。原来她们因为常年生活在地下,体内阴气较重,时时刻刻积攒,到后来,若出得地面时间太长,便会阴阳失调。原本地母宗不止有女子,但因为此症,后也只有女子会长命些。至后来宗门只剩下女子,甚至留下一个克男的传说。无名知道祁祝由仍然在世,不觉潸然;又问之所在。
“老先生游踪不定。我等缘悭分浅,自那次后便不能受教。老先生进了帝座山内环采药,再未见出。我常与大姐二姐去寻,终是寻不着。一个人专研医道如此,不由不让人钦佩。你即是祁家人,亦是我族恩人。请受我们一拜。”说着殷织女跪下来,宝儿贝儿亦恭恭敬敬。无名动容,忙来扶她们起身。
“我应该多谢你们才是,我终于有他老人家的下落了。”无名收拾了情绪,回头看向方磊。方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。殷织女自和六妹七妹商议。像决定什么重大事后,来道:“方磊,你想见琉璃是么?”便引二人回到方才的玉柱下;她口念咒诀,须臾玉柱白光一闪,凝出两个以炁勾画的符箓,飘然飞到方磊无名面前。
“这是送二位回去的听山诀。请收好。在危急时,你们还可以使用这咒诀回到这地方。”方磊和无名相觑一眼,原来她们刚才就在商议这件事。这确实是了不起的礼物,这等不传秘术,竟就这么传送给他们。知道这分量于是,他两一人一个,攥在手心,符文自发流动,不一会,身体便渐渐漂浮起来。已经经历过一次,还是觉得很神奇。这时,宝儿贝儿都抱着一堆傩玉,琳琳琅琅的追上来了。方磊冁然笑道:“你们两个来的正好,傩玉就不要了。能不能给我一颗夜明珠?”殷织女莞尔一笑,玉手一摇,紧接着十数颗夜明珠从隧道连绵而出,直向方磊飘去。方磊似摘桃子般撷了两颗,递给无名一颗,无名别过头冷冷的说:“我不要!”方磊不知道他闹什么脾气,便揣下,向她们三个挥手,直至飘向穹顶,没去了。
很快冒出了地面,手心咒诀留下最后指引,确定琉璃的所在,方磊欣然欲往。无名却杵在原地。
“你怎么了?”方磊来问。无名别过头,片刻后,方说:“我不想去。”方磊啧了一声,歪过头来,端量着无名。无名乜斜着眼,幽幽的盯着他。
方磊纳了闷了!无名自己也不晓得这是什么无名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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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论列表(1条)
这一章要改动的东西很多,先发上了。都是以前的旧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