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傩师》第六章 傩术

第六章 傩术

斑驳的阳光洒在脸上，渐渐变得火辣，连带着胸口也沉甸甸的，方磊迷糊中垂眸一瞥，正巧怀中之人也醒来——他仰起睡眼惺忪的脸，四目相对，空气凝固，某种端倪从此散发。几乎同时刻，他俩都如空脚踩着红木炭似的，翻起身，分作两边；一人虎视眈眈，一人疑神疑鬼。

刀疤男直指道：“你、你对我做了什么？”方磊一脸嫌弃，说：“什么做了什么，我还问你呢！”刀疤男忽就冲来，方磊一惊非小，似鹿羚一蹦，陡然跃了几丈高。刀疤男意外，方磊也吓昏头，慌乱中抓住树干，不至摔死。待心神稍定，他道：“瞧见了吧，我的实力可不在你之下。你要是再对我意图不轨，呵呵……”言未已，只见银针闪烁，方磊应声而坠，伏地哭喊。

刀疤男踱来，面色几转，斥道：“叫什么叫，再叫阉了你的……舌头！”方磊愈发嗄声了，“阿呀！我已催眉折腰，如何还有开心颜。啊，杀了我罢，我不活了！……”“什么跟什么，你是不是男人，这点伤至于嘛。”话甫落，方磊倏暴起偷袭，竟然得手。方才刹那，他先是将没在手臂的银针奉还射去，针却不中，但后手用枝条点制膻中穴，不承想确实封锁了刀疤男的行动。刀疤男有托大之悔，惊疑却更多：他莫非故意教我射中手臂？又如何这般准确知道膻中穴？因实不相信方磊的傩境会在自己之上，见犹窃喜，乃喝了一声。方磊吓了个踉跄，比划着木枝说：“你怎还能说话！”刀疤男哂笑道：“废话少说，可敢和我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傩师决斗么？”“有何不敢，我还可以让你三招。一、二……”“三”的喊声甫落，方磊便执枝条敲了敲刀疤男脑袋，“本公子向来以德服人。你点我一次，我也点了你一次，咱两扯平。至于昨天晚上的事，你若忘了，我便不计较。毕竟你也堪算武林中的独行侠，败在我这无名小卒手下，恐有失你身份。你道是也不是？”见刀疤男只恨恨翻白眼，便佯怒说：“你这个样子是不想了事咯？罢了，我先把你的衣衫都扒了，再给你扛到菜市口。嗯不对，送到官府去……”

方磊刚扯起刀疤男的手，还没等扛起，只感觉周遭傩炁凛冽。感其诡谲，转头便跑，才出桃林，骤闻裂帛之声，回头，风刀割面，一物飞旋盖脸来。堪堪抓住，见是方才信手扔掉的树枝。下一刻，刀疤男亦手执枝条来攻，方磊避无可避，本能的左右格挡，且战且退。因见招式隅隙间，其尚能守中带攻，刀疤男不由的强化傩力，势在必得。方磊临危而不乱，傩力径自催发，隐隐金光覆体，与刀疤男两两相峙。

比斗焦灼，二人兔起鹘落的身法，走兽飞禽亦汗颜。刀疤男久攻不下，忽脚踏炁流，翻上树干，但见手中枝条骤地聚光，须臾星芒四射，一挥则舞，若彩练当空神奇莫测。方磊甫一见着这段七色彩练，似被其“温馨”魔力所魅惑，竟迎此傩术而去。“不要命了。笨蛋。别碰它！”喝止也迟，千钧一发时，他自于空中猛地一个腾挪，堪堪将幻化的七彩练舞在别处。这一击傩力沉雄，荡起寰域多许尘，茫茫之中，忽听得：“入杀阵者，死！”待要跃离，狂风骤起，扫涤阴霾，见方磊横“剑”立于风阵中，乃垂手，再施冷针，被一挥斩，银针恰落战圈中心。

“你可识得李太白？”刀疤男无答。方磊执“剑”于面，灵台筑着金光一点，可想见内景之神缔傩面，通过灵台小孔源源传递出力量，使之融会玄界神器，贯通傩术之运用。刀疤男感方磊傩力雄厚，心下动摇：难道他是满级傩力？不、不可能……“太白曾登天姥山，将剑法藏于诗墨之中。名曰‘青莲剑法’！”话音落，剑阵起，以方磊为中心，一朵青莲绽放，傩术覆盖之方圆百步，皆入剑阵。刀疤男岂不知青莲乃傩术所化，吊诡的是竟隐隐嗅到莲之香。青莲花心中，方磊挥剑吟道：“仙之人兮列如麻。”随着施展，雪白的莲叶在傩力下布局，共一十八片，如云朵般将刀疤男笼罩。

“黄河之水天上来。”来字音止，一叶莲化为白瀑布自穹顶灌下。见刀疤男欲迎攻击，方磊吟道：“将进酒，杯莫停。”停字音止，一叶莲化为玉之樽，将玉露悉数承接。未等反应，又听吟道：“十步杀一人，千里不留行。”行字音止，一叶莲化为紫电青霜，合一剑悬空而舞。方磊心中暗笑：“我这个傩面演神者既无诗也无墨，所谓的青莲剑法，只能使用这几招。”然而傩术施展那一刻，仿佛真于内景中看到了那样一副画面：李太白于天姥山浮白舞剑，以剑做笔也。

刀疤男低头自喃喃：“看来，我到底是被小看了。”方磊道：“点到为止如何？”“我承认你已经让了我三招。”说着他再催傩力，周身放出七彩光辉，比之前舞剑时光芒更甚，又冷笑道：“你可知先天傩师与后天傩师之别——有如天渊。”方磊挤眉道：“现在好像是我在天上哦。”刀疤男冷笑，径喊出傩术名：“绛空舞·七彩祥云生。”果在傩力催动下，先天傩面神格完整展现，这傩术在脚下凝聚出一朵七彩祥云，在其周身又盘桓着一条似巨蟒的绛红彩练。于此同时，青莲剑阵中的荷叶渐次凋零，如烟消散。

“此乃我之神格。你这残面寄生的开面境，和我天生傩面神格，虽同为入门境界，然因可施展的傩术等级不同，是为云泥之别。”他脚踩祥云，乘云而升，直至与方磊平视。话虽如此，见方磊于莲心渊渟岳峙，心中也暗自纳罕这青莲傩术。方磊见其施展傩术后，脸上瘢痕似被烟幕抹了去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，眉心还有个绛色印记，与之前判若两人，有股说不出的诡异：莫非此人隐藏身份？而他又如何断定自己是残面寄生？难道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事？几番思绪都无由头，神色一凝，道：“我且问你，你和许家是什么关系？”

刀疤男却始终抿嘴不言语。方磊依是踌躇着，因未感知到杀气，慢慢也想通此人应不会是那些家伙的手下，却仍要动真格。是为测试自己的器量，是否足以承担那般血海深仇。今生第一次施展神级傩术，就由你承受吧！想毕，方磊从内景世界里选定了那颗黑色般若，因它连接着地狱道。

刀疤男原以为自己的态度会让对方会更歇斯底里，却见得他泰然自若，甚至于面露悲悯。少顷，周遭能量骤然波动，终于才确信方磊就是那引发异常之人。直面这种压力，他几要举手投降，低头却发现五指渐没，黑暗如瀑布，裹挟自己坠入一个诡异空间，眼之所见尽是黢黑。此内景无际无边，将认知彻底颠覆，濒临崩溃边缘，天边忽生出一轮金光。眯眼望去，金日愈来愈大，好似太阳将坠，他从惊吓中醒悟，“这一定是那个家伙的傩术。”便定心凝神，运转傩力，短短几息，傩力不聚反散，如寒烟弥散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他望天大喊：“出来，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。”

“你是在找我么？”方磊的声音似在耳边，似在天上。寻声看去，天上金日竟只是灵台之光，当方磊如天神般显现，他心中震撼，溢于言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