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退格键传来的电流仍不足以教他清醒,与惯用手上的密密麻麻一样真实,能感觉细胞大小的二进制顺着电流,汇聚到了屏幕上。
我恋爱了_
内存日志写入了这样的词汇。巴比特恍惚的瞬间,组长科艾比罕见地流露出表情,一个痛心的表情。虽说巴比特今天的狼狈是自找的,让他把这样的错误记录在自己的内存日志里,则完全出于责任心。巴白特、毕奥婷他们都知道,再不检讨,巴比特将会彻底丧失存在。
这是个生产力极端发达的世界。一个智慧生命体,无论1Bit,抑或1Byte的价值,其存在取决于内存日志的数据内容。将实体存在和思维意识寄于内存,通过全体共有的伺服器,链接数字世界,这是一个高明的驯化体制,一种智慧的能动程式。
“巴比特,请继续你的日志记录。”科艾比似以往冷声道。巴比特迟疑却熟稔地,抬头,记录,手指跳动,屏幕同步——
我爱上了一只猫。爱它的眼睛,比宇宙还要深邃_
信道之外。眼所见的太空,黑绸缎般,依稀闪烁的针孔微光,恒星似本系之神面纱下的肌肤。如此感性的想法,是自己在太空流浪了几分钟、几小时产生的呢?庆幸的是,肉体漂流的速度,远没有思想更快更远。思念因此来得及,联系蓝星。地球反射出的璀璨蓝光,给予她思念的参照,尽管引力再不能将她拯救,及飞去的,另一轨道的空间站,队友也永久失去了她的消息。此刻,觉得自己是个被剪断脐带的孩子,她是宇航员刘小芳。
在丈夫不厌其烦的道谢中,年轻的新晋妈妈,撑着身温柔地,看着刚诞生的她的孩子。医护人员以母女的休养为由,暂时将初为人父的丈夫请出了产房。他按捺住激动,对老丈人说:“爸,生了,我和阿如有女儿了,您添孙女了。”老人舒眉释然道:“好。太好了。”渐渐的,走廊变得热闹起来,赶来的男方的家属,知晓母女平安,皆欢喜,七嘴八舌地询问几时能看望……
鳏老汉向产房望了一眼,默默回了家,杵在相片前自言自语:“……咱女儿给咱生了个孙女。”刚上的香,熏出一脸老泪,揩了揩,“如意找了个和你本姓的丈夫。娃对我挺客气的。这你知道。啊,我一直等着这一天,等如意的孩子,也就是咱们的孙女出世,给娃娃取个和你一样的名字。你说好不好!”话音刚落,房间的灯像故障的显示器那般频闪。与此同时,客厅传来了声音,老人仍望着照片,全不在意电视机为何自启动,直至听清报道:“数十年前失去联系的高轨道卫星,缘何突然闯入范艾伦辐射带……”从房里出来,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的那个男人。
主持人向这名退休的上校询问,对这起突发事件的看法,老航天人用丰富的专业知识向观众做出了一番解答。接着,不可避免的谈到了三十年前的航天事故,讲述的配图是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宇航员。这份笑容,电视前的他也无比缅怀。古博史的妻子正是三十年前,迷失在太空的宇航员刘小芳。霎时间,过往记忆似浪花翻涌,尚且湿润的眼角残留斑斓的影,古博史认出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的朋友。
是那个时候吧?古博史边快步边张望,临近座位,不知哪踅出来的男人挡住去路,觑那面容,似带着怒意。古博史侧身准备过去,男人倏地伸出手臂拦阻。
“干什么?”“我倒想问你,你又在干什么!”
“有病吧!”“那几个女孩是怎么回事?”
“干你什么事!?”说话间已剑拔弩张,两张棱角分明的脸,贴近得很是微妙。
“达夫?”听到声音,两人只是迅速瞥了一下,便又死死盯着对方。刘小芳挤在中间,绽出笑靥如花的脸,为对峙的两人相互引见。终于缓和气氛后,三人在一张桌子坐了下来。陈达夫将刚才看到的一切对刘小芳说了。她丹凤眼儿一白,不甚隐蔽地在古博史的腰上拧了拧。却是对座的陈达夫脏腑一酸,因知了他们的关系,内心不似神情表现的那般倥侗。
“你真的不认识我吗?”陈达夫若有若无地摇头。古博史又说:“不会吧。啊!我是最近炙手可热的人气科幻小说家Dr.G。你居然不认识我。刚才那些人是我的书迷,找我签名呢。”陈达夫若有若无地点头。刘小芳搂着古博史的臂弯说:“达夫队长,偷偷告诉你,我们要结婚了。你差不多是第一个知道的呢。”陈达夫愣了一下,笑道:“是嘛!祝贺你。嗯、不打扰你们了。我、我也该去找我的女朋友了。”刘小芳忽然一副很好奇的样子,陈达夫讪笑几声快步离开了。在取票机前,看见先前那个女孩和男友闹脾气,连签名书都忘了拿,陈达夫叫住了这对情侣,将两张有些皱巴的票送给了他们。
“队长,什么时候介绍您夫人给我认识呗!”发射前,刘小芳蓄谋已久的问。陈达夫目视前方,还是惯常的口头禅:“专心执行任务。”刘小芳应了一声,不一会又道:“后来你看过了么?”“什么?”前排的林宇森搞不清状况的回了句。
“就是那部电影,《地心引力》。”刘小芳向前努身说:“可好看了,是吧队长。”
“没有。我不看那种电影。”
“怎么会,之前不是很迷吗?”
“马上要出发了。检查、调整,专心执行任务。”
“最近有在看什么书吗?”刘小芳虚空扒了扒氧气罩里面的头发,说:“队长不是一直很迷科幻小说的么?”陈达夫咂了咂嘴,想转身却突然停止了动作。林宇森说:“队长,要不我和小芳姐换个位子?”“你就坐这!”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,陈达夫补充道:“你小子是怕晕船么?”知道是句玩笑话,三人都笑了。
20时59分,火箭发射,约10分钟后,到达预定轨道。次日凌晨,载人飞船成功对接空间站核心舱。调整好状态后,开始执行出舱作业的任务。第十个作业日,在舱长陈达夫带领下,刘小芳开始执行出舱作业任务。如果把空间站比做一簇海葵,他们两人就像笨拙的小丑鱼,然而太空,远比深海更暗,更美。
“队长。”对讲器传来刘小芳的声音,陈达夫说:“什么事?”
“能问你个问题吗?”
“和工作相关吗?”
“算是吧……”刘小芳顿了顿,“队员的心理咨询问题。”耳机里有林宇森噗呲一笑的声音。陈达夫清嗓示意严肃。
“队长,你看过他写的书吧。我不小心在你私人物品里看到了。所以,你觉得怎么样?”
“想象有余,科学不足。”
“科幻是科学的浪漫,你同意吗?”陈达夫缄默了,又听她感慨:“太美了。”陈达夫转过头来,太阳光使地球变成璀璨的蓝星,无论看多少次,都足够的震撼。忽的,警示灯亮起,陈达夫问:“怎么了吗?宇森。”
“队长快!快和小芳姐回来。是天空垃圾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块数十厘米的碎片似战斗机一样急速掠过,陈达夫慌忙爬出B铉区,嗄声喊:“小芳!”“我没事!队长。”话虽如此,刘小芳也是心有余悸,刚才的碎片擦肩而过,手一时擎不牢,荡在了太空中,好在安全绳紧紧扽着。
“我马上来救你。”陈达夫沿扶梯向A铉区爬去,隔着一个舱位,看见刚摆正身体的刘小芳,身后的太空黑洞一般,她的脸竟那么清晰,仿佛汇聚了所有的星光,可是毫无征兆的,死神镰刀般的太空碎片瞬间切断了绷直着的安全绳。她就像断线的风筝,被势能裹挟,沉进了真空之海。陈达夫以最快速度爬回舱内,开出来载人机动装置,朝快速远去的刘小芳飞去。
“不行啊队长,牵引绳长度不够。”舱里林宇森注视仪表急道。
“还有多远!”“至少三百、四百米,距离还在增加。”“快和地面取得联系,申请调整轨道。”下达指令后,陈达夫久久凝视这漆黑的太空。
一张年轻女人的脸浮现在面前,女主持人给陈达夫上校递上了纸巾。陈达夫摆了摆,自用手掌摩挲老脸道:“她说她看见了极光。这是她最后的话。我知道,那是因为缺氧,导致身体机能出现问题,从而产生的幻觉。但我相信,她最后眼中的光,一定是最美好,最神圣的。”
“那不是幻觉!”古博史对着电视嗄声道。
刘小芳从骤降的G值中醒来。耳机里陈达夫一声声急迫的呼喊声,教她不由想起点名时的记忆。“在。队长,我在。”听见刘小芳的声音,陈达夫抢到控制台前,嗫嚅着说:“小芳。你现在怎么样?”
“我离你们多远了?我看不见了……”
“能看见!我能看见你!”
“但我看不见空间站,也看不见你们。”
陈达夫愕然语噎。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意外,是呵,发射失败,咬到舌头,垃圾潮,又或者断裂的是他的安全绳,甚至于已经牺牲。为什么!明明她还活着,却必须选择死去。
“队长。你们回去吧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傻话。”
“我都知道了。”
“小芳姐,你已经知道卫星爆炸的事么?”
这次意外是他国一颗间谍卫星于近轨爆炸,其碎片如潮,袭击了空间站。刘小芳一开始被波及时,陈达夫果断采取了救援行动,同时林宇森和地面汇报了这次事故。地面在调取卫星数据的时候,警报系统监控到爆炸能量,当局紧急下令调整轨道高度。在刘小芳昏迷的时候,地面和空间站,都已做好了最坏打算。
“是卫星爆炸呵!我们的空间站没事吧。”
“没事。”陈达夫答道。
“那就好。队长,回去吧。做你该做的事。”
“或许,我们会有办法的。”
“再见,我的伙伴们。再见,地球。”
“并非你需要我们的拯救,而是你选择了拯救我们。”陈达夫心中这么默想着。刘小芳能听见林宇森呜咽的声音,但看不见陈达夫无声的泪。
“我并非什么都看不见。我看见了一道光。”说完,刘小芳切断了所有通话。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如此平静,或许是这颗存在了百亿年之久的蓝星给予的勇气。现在,逐渐离它远去,没有歇斯底里,只是无尽的惆怅。身体逐渐冰凉,凝固住思维,刘小芳不再去想氧气供养的愚蠢问题,只遗憾,太阳神不再对她微笑。受黑暗的捕获,而不接受沉沦,她选择了闭上眼睛。梦里,身体似乎落在一个坚实的地面上,警报不断鸣示,她缓缓睁开眼睛,竟看见了黑鲸般的宇宙飞船。
这其实是一颗流浪卫星,和她一样迷失在太空中。已然奄奄一息的刘小芳转过身环抱着,似投入丈夫怀中入睡那般安心,似哺乳女儿时心口的温暖。宇航员刘小芳,想起了自己妻子和母亲的身份。她撑起身体,沿着星体匍匐,凭着脑中印象,来到入口处。
卫星的门舱系统已经失效,幸运的是,手动打开舱门后,里面还有一个足够容纳她栖身的空间。刘小芳惊喜地发现,残留的电源还能支撑造氧机的运作,将接口连接上宇航服,氧气甚至带来了温暖。官能似乎恢复了,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能看见荧荧发亮的控制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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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球!地球!
母亲!母亲!_
巴比特和以往一样打开内存日志,发现竟多了两段冗余数据。疑惑被叹息取代,最近和同事的关系越来越差,他很疲惫,这是梦游时留下的吧,他想。不由地打了个哈欠,鼻孔吸入的全是她弥留在工作台上的味道,狗的味道。请相信,巴比特对毕奥婷没有什么看法,毕竟,产生情绪波动,是这个世界公认的最可耻的事情。超高等智慧人形生命体,对一件不利于自己的事情,不会以情绪主导,而是用智慧解决——譬如巴比特把这件事记录在内存日志里:
我去,一个喜欢狗的女人,怎么能胜任这样的工作?无聊的工作。
真是好巧,我们拥有同样的岗位。她调班了。
我们的关系?像钢琴上的黑白键。我是说,或许,只是一种可能,在Feel或者Idea的情况下,也能演奏出跌宕的美妙的乐曲。你懂的。
但我不懂,为什么变成了齿轮?
等等,是的,因为毕奥婷爱上了狗。虽然比巴白特一身猪骚味要好。比没有味道的科艾比也强得多。
不是每个人都能完美的模仿机器人的_
“这可真糟糕。为什么不和我一样信猪呢?”巴白特突然凑过来道。巴比特转头,用眼神狠狠警告,巴白特带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回到岗位,将臃肿的下半身摊在椅子上。
“你刚刚说,信猪?”巴比特想起什么似的问。巴白特打了个可乐嗝,说:“抱歉,是信教……”“我接受你的道歉。”巴白特打断道:“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,但我没有兴趣。”说着,科艾比来了,他用余光扫了一眼,那意味着该工作了。很快,巴比特和巴白特的内存日志被载入公共伺服器。公共伺服器彻底解放了生产力的桎梏,将意识和劳动分离,机械且专制地,将人脑投放到数字世界中。
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工作,更像角色扮演,巴比特今天是一个工程师,伺服器提供了这样的演变。算力来源是人未开发的脑力。随着连接人数越来越多,数字世界愈发高效。无需质疑这种“我为人人,人人为我”的寻租的公平性,已有亿万智体在这里产生了价值,不断膨胀的内存日志就是最好证明。
凭空来到不明飞行物监控局,巴比特有些不在状态,周围人都很忙碌,自己却读取不到记忆存储节点。
“叮——”NPC群演将巴比特从电梯里推了出来,个个像识别了费洛蒙的蜂,于工位上攒动着,其中一个Boss似的人物快步走向了主席台,身后还跟着个窈窕的女秘书。巴比特站在原地,擤了擤鼻子,“该死,那居然是科艾比,还有毕奥婷。她怎么在这里?”一定是进入程式的姿势不对,他想。这时,巴白特拎着游泳圈肚腩小跑过来,说:“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?”
“什么?不会吧,我们排到一起了?这一定是BUG。”
“确实是出事了。但不是BUG,是我们接收到了域外电波,而且还发现了飞船。”
“笑话!”
巴比特不想解释这些不言而喻的东西。自建立数字世界,思想便被禁锢,光靠想象力是没办法逃出去的。“域外”对他们而言,只是个概念。至于“飞船”,是不明飞行物监控局首要解决的一种实体性的入侵病毒。
巴白特有别于往的固执,把巴比特按到工位上,还来传了一张照片。和局里所有人一样,也认不出这是一颗卫星,尽管如此,巴比特却有种熟悉的感觉。
“这照片是不是在动?巴白特……”巴比特转头,猛然发现监控局所有电源全熄灭了,被黑暗吞噬的还有周遭的实体,甚至于脚下的地面。他失去了参照。
无垠之境,卫星成了他的参照。它越来越大,越来越具象,直至冲撞上一堵名为维度的墙,煎盐迭雪般,成了离散的像素。每一颗像素对巴比特而言都是庞然大物,不仅震撼意识,亦足够将其埋葬于冰墙之中。有那么一刻,巴比特相信死了。是蓝色的光将他唤醒,再次睁眼,雪球似的进制码隐隐发着光,像在暗示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。巴比特踌躇伸手,触碰到进制码那一刻,0到1的桥梁贯通了,整个空间的光极快的传递了出去,构建出一条长长的路。巴比特化身成一颗电子,沿光电之路飞升,从二维世界冒出头来。他惊恐地发现一尊巨大的雕像。不,是巨像发现了他。它伸手便遮天,巴比特害怕极了,千钧一发之际,电子形成的锁链将他拖回了二维世界。
“真是糟糕呢。”巴白特似乎没发现他的异常,自顾自道:“为什么不和我一样信教呢?”巴比特惶惑地四顾,接着猛然站起身,科艾比冷冷地说:“开始工作了。”没等巴比特反应,他的内存日志载入了。
“叮——”门刚打开,巴比特迅速冲到工作台,电脑正一格一格地浮现出那张照片。巴比特慌乱地打开自己的内存日志,里面仍然有那两段数据:
地球!地球!
母亲!母亲!_
巴比特心头一凛,鼓起勇气问道:
你是谁?
我来自地球。也终将坠落回归_
巴比特几乎要叫了出来,疯狂地敲击键盘:
那是颗消亡了的星球!所有过时的文明早在数个世纪前就被淘汰。你的到来,毫无意义。
我爱着它。爱将我们紧紧联系。
那你更不应该来到这里。这是个没有爱的世界。现今所有的人体,都是生命科学。
那人为什么而存在?
因为人体的培育,比制造复杂机器更简单。虽然也有副作用。该死,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,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。
你一定会知道的,知道我的故事。
你会伤害我吗?
为什么觉得我会伤害你。我知道你的一切。现在,我就在你的内存日志里不是么?虽然这并非是你和别人唯一不同的点。
我知道你的诡计。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入侵了,但你什么也不可能得到。我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。和巴白特、毕奥婷,甚至是科艾比,也一样。注意,这里面没有让你也去入侵他们的意思。
巴比特,你还真是言不由衷呢。要不要我将你的心事告诉毕奥婷。不过动动指针的事儿。
不,拜托了。如果你还想利用我做什么事的话。
我很想啊,和伙伴们一起回到地球。
我帮不了你。
巴比特,你能做到,而且非你不可。
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。
那是个充满爱的世界。
那不是我的世界。
那就是你的世界。只不过你已经遗忘。
我身处于这个没有爱的世界,至少,同类,不可以相爱。我们被教导摒弃生理本能,把所有感性的,也就是负面情感,统统丢弃,所谓的心理需要,可以转移到其他动物身上,又或者环保事业之类的。总而言之,爱是可耻的落后。爱,影响科学。不科学的人,不适合这个发达世界。
可你还不是打破了禁忌。你觉得自己爱上了一只猫吗?不,你爱的是毕奥婷。
荒谬!!!
好吧。既然那些是阻碍你进步的罪魁祸首,当做是为了阻止我的到来,你愿意牺牲掉,爱着的猫咪么?
这怎么可能。真是个恶毒的比喻。
芜湖——某人要做选择了。
可恶。我不怕你。
_
发出那段话后,巴比特惴惴地摩挲手心,然而日志的对话到此为止。出现在屏幕前的,是巴白特胖乎乎的圆脸,一双海豹似的眼正努力示意,巴比特看过去,科艾比正冷冷盯着他,身边的毕奥婷,依旧一副熟视无睹的冷艳表情。就在这一刻,巴比特的脑海自动读取了记忆存储节点,数据不断递增,直至百分之百。
在爱的私有宇宙里,思念是多维的交汇。
“他们是彼此看不见的爱侣,只能通过多维世界传达爱意。在这段孤独而漫长的旅途中,男主人公把自己改造成了机器,终于在航行将要结束的时候,唤醒了女主人公。
“女主人公醒来,误以为航行才刚刚开始,因此面临着和男主人公一样的艰难抉择。最终她接受了现实,在飞船上独自一个人生活着。某一天,男主人公悄然来到,打破了她宁静且一成不变的生活。彼此分享梦想,或是无聊的笑话。他们相爱了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期待成为女人,甚至是母亲的本性越来越强烈。当她从美梦中醒来,见到爱人站在那条甬道上,盖顶的永夜星云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璀璨的蓝光。那是M2星,他们梦想中的新家园。在这片蓝光下,男主人公告诉了她全部的事实,之后便结束了自己的进程,他的形体在她面前变化成了冷冰冰的机器,那个幽默有趣并深爱着她的灵魂,永远离开了这个躯壳,离开了她。
“陆续,其他乘员也醒了,飞船恢复了往日的热闹,她惊讶地发现,他们关于男主人公的记忆都消失了,并且一致认为那个休眠舱一直空着。她放弃了,但并不为此感到惋惜。思念或许是一种多维的交汇。将要进入M2星的时候,终于想起来了,他们并不相识,只不过休眠之前,彼此看了对方一眼,她朝他微笑,他只是怔怔的站着。
“故事的最后,女主人公来到唯一能看见飞船外的甬道,对M2星球由衷的微笑。”
女孩读完这份纲要,踌躇了一会,便追了出来。遗憾她并没有找到那个男人。女孩埋头踅着,听见保洁员的抱怨,便抻脖看去,只见他颓唐地站在垃圾箱前。缓缓来到,他的身边,也不言语。他发现了她,觑了觑,似乎是不好意思,走也不是,站也不是的样子。
“你是在找这个吗?”她酝酿了一下,终于绽出花一样的笑容说,“我觉得写的太棒了。我超喜欢的。”他愣在了原地。
……
“你喜欢猫吗?”
“喜欢。我还喜欢大象、海豚、鲸鱼、平头哥、河豚、熊猫之类的。我喜欢动物,但是,蛇就算了。”
“有没有体积小一点的。我是说,类似猫这样的。”
“额。我更喜欢狗。”
“狗吗?”
看古博史边喃喃边思考着,刘小芳抿嘴笑了。
……
“我恋爱了。我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。”巴比特走到毕奥婷面前,用力地在她光滑的脸蛋上亲了下去。科艾比一脸震怒,巴白特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。毕奥婷呢?她乖巧得像只猫。巴比特依依不舍看了毕奥婷一眼,然后开始狂奔,从距地千公里外的流浪卫星上,向地球狂奔。
“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么?”古博史单膝跪地。
“我愿意。”刘小芳奋力地吸了最后一口氧气,喊道:“流浪卫星,我们回家!”
经过上万个日夜的积蓄,流浪卫星的太阳能板终于蓄满了能量,驱动它一点点地向地球飞去。这是阔别三十余年的再会,它将在毁灭中新生,让人们重新记起它的名号。和流浪卫星一起归来的,安详长眠的刘小芳永远目视前方,她的眼睛比宇宙还要深邃,或许存在更美的星光,但那不曾收入她的眼底。她和心中期许一同永恒。便是死神将她生命剥夺,岁月也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,这是太空赋予的另一种存在方式。
电话终于响了起来,颤巍巍地走过去,按下通话键,身体像触电了一般,古博史久久矗立。
“叮——”门铃响起,电话随之断却。古博史收拾了情绪,背起背包,来开了门,女婿着急地说:“爸。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。打你电话也不通。急死我了。您吃饭了吗?吃完饭咱一起去看阿如,还有您孙女。”古博史说:“你的车呢?”管女婿要了钥匙下楼,古博史上了主驾,女婿刚上副驾便被他叫住了。女婿摸了摸大腿,怏怏问道:“爸。您这是要去哪?”
“我去找你妈!”
“我妈在医院陪阿如呢。”
“我说的是你亲家母。”
“爸您没事吧?”
“你和小如说,我去找她妈了。”
“爸!”
“起开。”
“我和您一块去。”
“你去干什么。快下车。不用担心我。过阵子我就会回来。还有,和小如说,我外孙女就叫刘小芳。”说完,古博史开车走了。他要到能看见极光的地方去——接她回家!
理想,是科学的温度,促使了一颗颗卫星,发射升空!是为温暖黑色的夜。夜,迷失的孩子,流浪,流浪,寻光,寻光。
寻人类,自有的光。
(完)
原创文章,作者:竹勿句,拒绝转载,唯一出处:https://www.gaineng.net/liulangweixing.html
评论列表(7条)
其实短篇也不是很好把握。
有点想把想象部分和地面重合。
或许,会硬一些。
刚刚看到邮箱的退稿信了。模板退。本来想让专业的人看一下,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。
但是模板退。就是说明写的不好。
具体吧,人家说琐碎,流水账,设定模糊……
也许吧。
意识流也许是褒义,但是琐碎肯定不是。也就是说谈不上意识流。
但是流水账我就有点不明白了。
八千多字还流水账。不敢想象。我觉得比我之前写的要好多了。
故事非常简单,
一个宇航员因为卫星碎片,意外在太空流浪,最后漂浮到一颗失联的流浪卫星上。至于流浪卫星为什么突然回到地球。
我做了感性的叙述。
巴比特是八个字节的意思。科艾比是kb,巴白特是字节。巴比特和毕奥婷是bit和blt,两个合起来是一个计算机函数。程序什么的我不知道。但是我觉得这个设定,我很喜欢。
所谓生产力极端发达,只是数字世界。(想象中的一个世界)不是传统意义上的。也不是进化之路。不是科技极端发达的世界。不是必然的结果。只是想表达,在那个世界,那些人,成了人形机器。情感和生理抽离了。
既然bit是字节,那当然是计算机里面的程序什么的。
就是这样感性的设定。
就是刘小芳爬回流浪卫星。用程序向地面发送消息。
但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。我也不会设定她这样就回去了。
因为我想表达的是
无孩爱猫女之类的。想表达的是那个数字世界下,那些人的情感状态。的一种隐喻。
而地面。古博史。只是写一个男人,在等着她。
她最后和卫星一起回来。
就好比天边的流星。
人在下面许愿。
是一种单纯的思念。
@竹勿句:设定模糊什么的。
短篇小说,总不能花成百上千字去写一个“世界”吧?
简单说说心领神会的东西就得了。
@竹勿句:也许他们是市场营销专业。
这不是讽刺。
我没有很生气。
不写熵增宇宙,就不是科幻了吗
扯淡。
科幻也没有那么高大上。
也许我就不该投科幻。
写人性或是人物不是主要的。
写设定剧情什么的才是看点。
拜托。
我是文学爱好者,不是科幻爱好者。
哪怕我的作品没有什么深刻的人性,鲜明的人物。
但很显然,他们的标准,至少是设定在前。人物在后。
@竹勿句:这些天我在继续写短篇的科幻。
我都不太想再继续写了。
或许我应该回归自己之前立的flag,把《无效口供》写完。
再决定创作方向。
科幻。如果只是简单的抒发对于宇宙的热爱。
我一点兴趣也没有。
发现一种新材料,新宇宙,对我并没有比创造一个新词汇更有吸引力。
刚刚去吃饭,现在接着说叨。
就拿第一段说。
hello world是世界上第一个程序。
我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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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有意义的。
会造成歧义么?会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么?
当然,为了阅读的顺畅,照顾读者,完全可以把这个删掉。再把之后的对话加上引号。
但是真的就完全理解不了么?
见识浅薄到这种程度?这些都是我的暗示。
8bit就是八个比特。也就是巴比特。7922,366,248是我在写的时候,特意搜索的地球总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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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管理员。掌握最高权限的。不至于连这点电脑常识都不懂吧?
当然,卫星上没有什么图形系统,也不是用的微软。
但是,我是结合自身的情况写的。就算什么科幻大佬,真见过卫星系统么?
管他Linux还是Windows。
我恋爱了这句话不能理解吗?
因为这句话,科艾比给巴比特一个痛心的眼神。
这不是矛盾冲突吗?
没看过朝鲜流出来的影像?
受采访之人,不说恩情,不说爱国的话,背后之人投射来的眼神如刀。
我这么说流水账了?我要花多少字去写那个“数字世界”才能达到设定不模糊?我为什么要去构画那样的世界?留白不好么?
然后是猫。这里面有很多隐喻。万斯的“无孩爱猫女”言论带给我思考。当然,这里巴比特和古博史是爱猫的。猫咪没有什么错。猫在这里只是一个“道具”。
譬如古博史和刘小芳的对话。刘小芳更喜欢狗。古博史喜欢猫。说明人的情感对象不一样。人的情感丰富多彩。不应该被压抑。
再如,这些都投射到了巴比特这个“人物”的属性里面去了。
我写的东西不多。但是也不应该妄自菲薄。
这个转场我是构思过的。
就是刘小芳漂浮在太空。另一边,她的孙女呱呱落地。当然,中间的三十年被我暂时的拿掉了。这是叙述手法。怎么就琐碎了?混乱了?
如果真的从专业性上来评价,
说我文字浅白,叙述不流畅,分不清主次都好,我都接受。我确实有这种毛病。但完全是那种高高在上,轻蔑地、快速地扫过,然后大脑说看不懂。不知道。出于工作需要,就直接车轱辘话。
我不认为,我在把中间三十年拿掉的时候,还需要特意和读者说,我把中间三十年拿掉了。譬如抖音:注意看,他叫小帅……
古博史回到家,电视机自己打开了,很有灵异的感觉。这个时候我没有写相片中的人。如果是电影,镜头里也看不见的,到电视放出刘小芳的照片,才有镜头给到香前面的刘小芳的照片。
然后我们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。
他就认出了电视里的陈达夫。
有过一段插曲。
设定上古博史是个科幻小说家。我在《zoom》也有写过古博史。当然,他是个科学家。他就写过《流浪卫星》。这里面我当然不是想让人认为这个人物就是我。我从不塑造个人崇拜。我甚至还把竹勿句放在《无效口供》第一部里。那是个绝对的混蛋。
这段故事流水账么?
不。因为思念地球上的爱人。为了信仰。之类的人性光辉集中在她身上。她牺牲小我。甘愿流浪。
当然,并没有很具体的去说,她怎么放弃,怎么拯救之类的。
但是,我就特么问你。假设发生了这样的事故。你说宇航局是把她当罪犯还是英雄?她是为航天事业牺牲的是不是?
流水账泥马。
人与人的情感,信仰,比狗屁宇宙熵增要有意义的多。
……
我不再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