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寻许松珀路上,无名睨见一棵硕大的杜仲树,遂用剑切取其胶,辅以太极云手,和面似的又做个了易面皮。方磊没理由拒绝,这回易容,不仅不养不闷,尚能嗅到隐隐清香。无名提议让琉璃也稍微易容一番。
“琉璃就不用了吧。”
“你可听过红颜祸水!”
方磊咂嘬一声,是琉璃来道:“无先生一定有他的道理。有劳了。”无名很快也为琉璃制作了一个,琉璃接过面皮,自敷于脸上。无名又问方磊:“你呢?晓得这其中道理不?”方磊道:“还望雌煞大佬说个所以然,为我指点迷津呢。”
“丛林世界,弱肉强食。”
“有理、有理,非常!”

无名哼一声说:“你以为丛林掠食者如何捕猎?自是老幼病残为最先攻击目标,即是说敌人若出手,首要目标就是她。记住,战斗瞬息万变,若第一时间就落入敌人节奏,再想扳回局势,不付出代价不是不可能的。这是行走江湖的经验。”无名甫说完,方磊直砸手,道:“无兄所言,使我受益匪浅。”无名白白眼,唤了声跟上即快步走了。方磊知无名傲娇性格,在心中记着感激。
却说许松珀教地母宗以咒诀逐出后,行不多时便和手下人会了面,众人都无事;回望蒹葭秋水,隔阻于林,而前程山高路远,一时竟索寞无言。许山等见公子如是情状,于是觅一旷地,请其休憩,随即差人生火造饭。
烟起时,忽生林风。众人按剑,就待令下。许松珀阖目不表,实则已祭出傩术,“海映天”俄顷便锁定住匿于树后之人。许田、许雨二人因见行迹败露,旋即现身参拜。许松珀悻悻然道:“你二人莫不是想要埋伏我?”
“……公子何出此言。”二人抱剑作揖,然心不免惴惴。许松珀倒不认为大哥真会对自己下毒手;对二人的敌意更多是迁怒。觑见许松珀面色,许田补充道:“禀公子,我二人奉许长老之令,于此处巡查,严查外人闯……”言未讫,许松珀骤身向许田呼来一巴掌,紧接一个踅身直将许雨踢飞。
“睁大你们狗眼看看,凭你们也敢把老子当外人。”二人先后挣起身,无敢驳议。许松珀厉喝道:“你们给我记住。我大哥还不是家主,就算是家主,我也是许家的一份子,属于我的那一份,谁也别想夺走。”
话声甫落,骤响出桀骜笑声,丛林榛莽,陡然鸟飞鹿跳……众目睽睽下,一阵炁流骤聚骤弭,赫然凭空现出一老者,其身材也不傲人,却渊渟岳峙;袭着浅蓝长袍,发须皆白,炯炯双睛若黑珠,且听笑道:“好。我许家人就该这样。该出的力一分不少,该拿的利一豪不少。”此耄耋老者,乃许家之耆宿,许参天是也。
“太叔公。”许松珀毕恭毕敬向许参天行礼。此次许家三元老许参天、许雷桉、许岩松皆出山,尤以许参天傩境最高,可堪许家登顶西垣第一世家擎天架海之梁柱。许松珀带许山许石等向许参天行了礼。许田、许雨二人惴惧不安,一时噤若寒蝉。
因是用人之际,许参天一视同仁;对许松珀笑道:“松儿,你能来,太叔公很高兴。”许松珀面怀愧怍,喟然道:“身为许家一份子,能为许家做贡献,自是小子福分。松儿不才,原为家族出一份薄力,累太叔公多多担待。”许参天捻须颔首道了声好,忽携了许松珀的手,乘风陡起,俄顷数里;公孙两若果般立于巨杉枝干。许参天道:“看见咱许家的据点了么?”许松珀应是,目测许家据点,只一二里了,相邻不远另外三家据点,亦都旌旗飘飘。许松珀瞥见太叔公依是捻须摇首,似随时随刻,入定出定,自成一境界。感喟太叔公白首北面,而己为情所困,何其志小也……
“松儿,老夫且问你,你是如何知晓此次行动的?”老人忽问,双睛敕来。“不敢瞒太叔公……”许松珀将自镜花缘以来的事情都说了,包括遭地母宗劫掳一事。
“恨只恨我傩境低微,丢了许家脸面。”言讫,许参天倏抓起许松珀,望另一方向飞驰而去。许松珀疑惑不定,忽听许参天一叹,道:“松儿,你不必妄自菲薄。目下,正是你们最好的机遇。暗中使计谋,算不得英雄。傩境是在一次次生死历练中成长的。”顿了顿,“你的隐疾……”许松珀愧恻地埋头。
“那并不是什么问题。”听这般说,许松珀蘧然抬头,双睛亮了。许参天补充道:“一切都因你神格而致。只要你能突破到演神境,将水化冰,再通过秘术将体内阴寒凝成傩术。还是后继有人的!”
“演神境!”许松珀黯然了:现下自己不过化相境一重天,还是在傩力满级情况下。哪怕一切顺利,待突破到演神境,也已是个中年人了罢?甚至……
不多时,许参天带许松珀来得一个谷底。
“太叔公,来此是为何?”许松珀按捺不住终于问道。许参天指了指悬崖上方的瘴云,道:“此乃老夫的手段。使小山小石去接你,便是怕你误入。”“太叔公难道早知道松儿会来此?”许参天不语,倏然爆炁,霎时许松珀觉得周围空气要被吸干似的,忽一声裂帛响,身背竟生出蓝光。
“那是……符咒?”许松珀惊异未定,许参天已将地母宗所留印记封印于一株云杉上。驱咒毕,一老一少便回了据点。至帐篷前,许参天道:“松儿,且住这吧,在外比不得家中。”见许松珀颌首,许参天又说:“你晓得常家次子的事么?”许松珀投望去疑问神色。
“他被人重伤,据说是东垣的人干的!”
许松珀心一凛,沉吟说:“太叔公。我想去常家据点看看。”
“不必了。待那些老家伙都到了,届时你再同老夫前去议事。”许松珀应是。
帝座山脉不愧为隔阻秦岭之天堑,尽显九嶷之风。于云杉间兔起鹘落的两人,虽已服了麝凤丹(服之可在一段时间内拥有麝凤蝶的嗅觉),仍不敢大意,辨出队伍所在,雷传音、风送雨蘧然舒眉,旋即赶来向各家负责人报告。之后,祁、云两家也知晓了这变故。这是祁雷风云四家,自出东垣以来,遭遇的第一件事。此来山路崎岖,车马通行艰难;先前有过决议,各家留守一名长老和大部队为后援,余者匹马轻装入山。到得帝座,又派了四名先遣队员前来探路,今只见两人回报;祁家元老祁璇思眉黛一蹙,道:“那小子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么?亏他还得名祁三七!”师太年近六甲,面貌远比一般老媪靓丽得多,在不语出咄咄、横眉冷目时,真真庄严慈美。在旁,云冬袄捻着白须,昂首阖目,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。雷传音讷讷无言。风送雨只得如实叙述:他们刚踏进内环,雷传音便指着远处一颗高耸入云的巨衫说“比试谁更快到得那里”。他们都气盛小伙,一下便被鼓动了,云蛹仁因冲过头,穿过一片不是很宽阔的峡谷时,糊里糊涂就闯入了毒瘴。
当时也是祁三七率先觉察,才制止住雷、风二人误入。云蛹仁吸入瘴气后,产生幻觉,大喊着说“见到一个小女孩被老虎追”,言讫便跳入峡谷。众人皆愕然,他们问:“现在怎么办?”祁三七道:“以他的身手,应不至于受伤,只是这瘴气甚为古怪,竟能让人产生幻觉。总而言之,你们先回去禀报,我这就下去寻他,任由他在瘴气中,不消一时三刻,恐有性命之虞!”祁三七之所担心,是这非比寻常的瘴气,很可能是某种傩术;然若明言,他们断不肯就此离去,又生贻误。
“瘴气如此厉害,我们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寻他。”他们也觉出些端倪。雷传音说:“让送雨回去,我和你下去。”祁三七断然道:“不了。我所剩亦只有两颗春秋柳叶丸,若两人同去,就算寻得了蛹仁,怕也救不回他。”于是雷、风马不停蹄来回报。
祁璇思听风送雨说毕,啧了一声。雷传音面有愧畏,之所以有意进取,是雷刀嘱咐说希望多探得一些消息,好找到雷剑;却是弄巧成拙。
云冬袄谆谆教诲道:“尚未染指机缘,就已生出这般变故,往后应该更加谨慎才是。”两人颔首称是。祁璇思道:“你们两个带路,老身亲自去会会。”云冬袄知道祁家主这位姑姑的秉性,也不多言。但见祁师太宽袖一挥,雷、风两子便被掼去了丛林,眨眼,矫矫身形也迁越而去了。
两人感祁师太亲自出马,心中自是惊喜,却渐渐的面露愧恻之色。祁师太睥睨而道:“你两不成才小子,憋什么坏水呢?”雷传音涨着脸,吞吞吐吐地说:“禀师太,我……我、我们走反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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