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红的牛眼中宫殿渐隐约,云霄下风雨欲来。沙漠暴雨百年奇遇,居民抢出器皿,感恩戴德。镇外支架着一顶顶帐篷,雨顺着檐帘一点一滴,张胜匆匆来报:“队长,烽火斗兽场发生大爆炸,星小队生死未卜。虞常兄弟也被捉了,”苏武攥住手中天元,召令徒属。李陵问:“现在我们该怎么办?”张胜道:“要不我们……撤退吧……”苏武断然道:“绝对不行,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。”“可是公主和星小队……虞常要是投降了怎么办?”苏武不语,行出帐外。
7-11据点,大队长卫律率队接驾:“恭迎国王驾临。”牛魔道:“暗夜大军何时汇合。”“还需半月余…大王,日前巡逻队捉到一个奸细,”卫律向外喊道:“带上来。”两个士兵丢下一个灰头土脸的俘虏,虞常挣扎要直起腰,叫牛鼻孔里两行气压低了头。
左右气流紊乱,头顶旱雷滚滚,前方重重隐隐,飞禽猛兽已经包围。张胜拔剑大喊:“敌军来袭!全员随时准备战斗。”苏武抬手,铠甲装束的来者一人一马居高临下:“苏武,你可还记得我?”苏武道:“匈奴谋主,别来无恙。”“哈哈……”卫律笑面内敛,“想当初我们还是不经世的孩子,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,”苏武转身拿过张胜手上兵器,拔剑出鞘,密布的雨滴落下,片做两点。苏武与卫律发小,曾共事多年,后卫律任驻边将军时变节叛逃匈奴,多次对抗汉朝军队。如今相见,已然对立。
卫律道:“苏君!你以为是我背叛朝廷归顺匈奴。不,是他们抛弃了我。而现在,我受到应有的对待,主人赐我爵号,让我称王;拥有奴隶数万、马和其他牲畜满山,如此富贵!苏君你今日投降,明日也是这样。白白地用身体给草地做肥料,又有谁知道你呢!”苏武毫无反应。“你顺着我而投降,我与你结为兄弟;今天不听我的安排,以后再想见我,还能得到机会吗?” 苏武痛骂卫律:“你做人家的臣下和儿子,不顾及恩德义理,背叛朝廷、抛弃亲人,在异族那里做投降的奴隶,我为什么要见你!你的上级信任你,让你决定别人的死活,而你却居心不平,不主持公道,反而想要使汉和匈奴互相攻打。匈奴灭亡的灾祸,将从我开始了!”
卫律知道苏武终究不可胁迫投降,先斩虞常。死人头颅落地滚滚,三首猎犬扑夺衔扯,“啪”一声爆裂,或浑浊口水或花白脑浆犬齿间缠绵,开开合合,爪光剑影起,“虎贲困士”犹斗。妖兽四面袭来,张胜疲于应付,破风中一杆标枪追心袭,苏武起落飞来攫住,反手划出一道芒光贯穿妖兽喉舌,标枪去,首成串。苏武横剑直冲,卫律战意冉冉,剑枪相格挡,气焰都嚣张。领域外围的其余人丝毫无法影响他们的对决,弹开又相撞十数次后,卫律铠甲成碎屑,苏武身上数个枪窟窿,梅花点缀,喊杀战声中傲然自立。虎贲勇士战斗素养极高,因此损失惨痛,死神的镰刀劈斩在经过千锤百炼的血肉凡体,也会像勇士们手中翻卷的兵刃一样么?
卫律残酷笑道:“苏君,你败了。当你败了,你所坚持的,也就烟消云散了,胜者才能抒写历史,历史代表永恒正义。”苏武阴着脸道:“有个朋友和我说过:‘勇士可以被消灭,决不能被打败。’”“是吗?看看你身旁的勇士,你真的确定要让这么多人为你陪葬么?”“你错了!他们不是为我,我们在加入虎贲大营的那一刻,就随时准备为国家牺牲。”
“是啊,就是这样顽固不化的思想把你们都变成了尸体。活着才能享受胜利,投降吧!”卫律向那群满身鲜血的士兵道:“我给你们一个机会,在这样的境地下…也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。曾经的我和你们是一样的,找不到意义,因此命令是我行动的指令,可当我见识到真正的力量,我明白了应该放弃无畏的抵抗,跟随更加强大且不可阻挡的力量,臣服它,顺从它。我和你们一样的渺小无助,我们一直都在渴望机会,渴望重生的机会,面前是已知的无穷的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族领主。我们只有归顺他,才能得到新生。思考吧,过去的我的战友们。”
“卫律!不要再妖言惑众了。”
李陵道:“队长,十年前的我一无所有,最下级的兵卒,永远执行着长官的命令,我命或不由天,亦不由己。鲜血、冷眼使我疼痛,力量啊…掌握命运的唯一方法,我拼命修炼,获得了微不足道的力量和一丝丝运气,只有相同的经历,才能深刻体会到只有活到最后的才可能是胜者。
“无论以怎样苟且的姿态,无论是怎样艰巨的任务。
“还记得成为虎贲勇士时,娘亲多么为我骄傲。我一度找到了某种坚持的意义。
“现在,前面是死路。公主和星小队都没了,我们投降吧,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。”
苏武凝望队友道:“我苏武父子无功劳和恩德,现在得到牺牲自己以效忠国家的机会,即使受到斧钺和汤镬这样的极刑,我也心甘情愿。大臣效忠君王,就像儿子效忠父亲,儿子为父亲而死,没有什么可恨……人各有志……”他转身面向来时方向自刎,寒剑与颈脉,滚烫鲜血迫不及待的让喉咙失声:“希望你们不要再说了!”卫律腮帮高凸,向天怒吼:“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吗?你以为你可以博得好名声么?我要让你活着,成为叛徒,成为我……哈哈哈!”卫律双手攫住苏武的领子,拖拽着他走进妖堆。“蛞蝓兽!马上给我滚出来……”“丁灵国主,小人在。”一只家猫大小的蛞蝓兽软绵绵地爬来。卫律攥扯它的脖子往苏武身上一撇:“他死,你死!”蛞蝓兽惊吓成一滩烂泥,在苏武似丘陵起伏的胸口潺潺塌蔓,脖颈有两瓣分开的嘴唇,蛞蝓如不断涌现的口水,最饥渴致命的时刻,神奇力量生效,粘稠液体愈发馥郁,终于像鼻涕虫一样缠绕在了苏武的脖上。
卫律回见了牛魔。牛魔道:“把他带到那地方去,我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,我不相信人的意志如此坚定。养尊处优的人类面对残酷的大自然,面对无尽的孤独,面对渺小的生存机会,是低下头颅啃噬野草,还是跪下来为自己的虚伪忏悔。
巨象头骷髅座上的牛魔,目光停在延伸出的象牙上,卫律慢慢退下,牛魔自缅怀。
好久好久以前,也许在几百年前,当有一件事亘在心头,时间反而煽情。它还是一头牛,惯常耕地,接替母亲的工作也不过几日,已经愈发熟练。世界在脚下,它恪守本分从未犁越他人田地。
这一点和它主人的懦弱是截然不同的。区别在于同样是面对压迫,懦弱只会被动接受,甚至主动妥协。而本分与底线,在于绝不退让。对于一头健壮的公牛来说,除了交配,没有什么事比“尊严”更加重要。睾丸素激励着它,它沉迷在自己的世界。现实里的穷人富人,受欺悔的总有软弱属性。事实上穷人更愿意欺负穷人,因为物质的匮乏,因为反抗力量的微弱。这一切都在它的牛眼中发生,不断地挤压的田地,懦弱主人的一再退让。它爆发了,第一次拒绝主人的迁犁,兀自站在它的领地上,守着它家的一亩三分地。它自己套上牛犁然后犁地,恪守本分,像惯常一样,像几年前它的母亲一样。
主人曾悄悄的说:啊,你可真牛!
它以为勇气是会传染的。于是那些人再来胡搅蛮缠的时候,它挺身而出,炫耀着巨镰一般的牛角,抬起头来用拳头大小的牛眼看这个世界,无论是炮弹一样的石子,又或是火把锄头,它依然是它,如当时能言,定会宣言:我的地盘,我做主。
可它还是失败了。打败它的是它的主人。那些人战胜不了强大,战胜不了一头强健公牛的表面强大,更战胜不了它背后的强力法律枷锁,贫农是没有权利处死一头牛的,还是别人家的牛。于是乎软弱的主人又遭受了攻击,它很强大,它要讨回公道,它向那些人撞了过去。它知道,不能杀了他们,但保准要他们吃点苦头。谁的血肉不是血肉呢?感受相同的痛楚吧!
同样震惊恐惧的还有他的主人。它竟因为反抗压迫而遭受最亲近的人的背叛,它只是一头牛,无法思考过多的东西,无法理解主人为何要送它去屠宰场。
背叛,这是深深的背叛。终于,它再不愿意接受奴役,冲出了田垄,走向自由。
一开始并不习惯,它见着深山里的野兽,其实害怕着。但它明白,只有比野兽更野,别人类更恶,才能自由。它只是一头牛,焦急地寻找着意义,它把头昂起来不再执着脚下烂泥。又不知过去了几天几日,它已经忘却惯常作息,浑浑噩噩地来到某个地方,眼前有颗巨石,它喃喃叫唤,就要一头撞上去自尽。
然而,天上突然降临一道光,金色的光芒。是神?是领袖!太阳一样的耀眼,他是太阳之子后羿。
牛魔回过神来,拍断王座象牙,自顾自道:“我生来不是为了接受奴役,这不是造物主给予我的使命。无情无义是人类的本来面目,我绝不认同你们人类的情感。”
从雪洞向远处眺望,羊群像一团移动的雪球,没有人力薅去覆盖的鹅毛大雪,它们咩咩叫唤。苏武迁移到北海后,粮食运不到,只能掘取野鼠所储藏的野生果实来吃。他拖着巨大的骨架手拄汉廷的符节向羊群缓缓行去,这段时间他睡觉、起来都拿着,节上的牦牛尾毛也已全部脱尽,转移到了他憔悴的脸上形成密匝的络腮山羊须。雪盲,只凭着感觉向前走,直到倒下。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寂静,有一瞬间他浑身发热,天旋地转,“咩咩”叫声忽远忽近。雪自由落体把人掩埋,形成雪丘。
雪丘中漫射出闪闪光亮,苏武手心的星元闪闪吸引着羊群,几十头养聚拢在一起将苏武包围。苏武渐渐恢复意识,直起腰来,又一次死里逃生。星元不断地发出亮光,似乎指引着他,光亮治愈了他迷茫的双眼,苏武望见一座古祠,像亘古存在,像从天而降。苏武祠堂,一根巨大的中流砥柱支撑古祠屹立不到。别在腰间的符节自然腾空,附着在柱子上,一经触碰,气节无形震荡,古祠消失,白雪停落。
后世人存诗凭吊,诗曰:
苏武魂销汉使前,古祠高树两茫然。
云边雁断胡天月,陇上羊归塞草烟。
回日楼台非甲帐,去时冠剑是丁年。
茂陵不见封侯印,空向秋波哭逝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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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个月前再次修改。
已经好久没有动笔了。
新建文本文档的时间还要往前。
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写了一半就卡住了。
这是初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