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万人敌》竹勿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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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尺为一仞,万仞非凡人可攀。向前抑或退却,他都已做不得凡人。七七四十九个日夜,饥食渴饮,日行夜宿,终是登顶。“极目之远山,山顶住着仙人,净明法师,道法高深……”那耄耋的老猎头指着山顶,讲到年轻时求道的事迹便嘀嘀咕咕。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耳,若不是被救了命,他会一直忤逆的。真拜得师傅?血仇可报!他想。
“你历万仞艰险,复仇之心愈强,这样的心性悟道,若收你为徒,他日必使你堕魔成劫。”眼前的老道如是道。
任敌无言,只把擦了百千次的残破的短剑擎于面,端着决斗姿态。复仇以火焰和痛苦驱逐软弱,不过是再一次的殊死搏斗,复仇即是求自我解脱的道。
“强徒莽子,敢要向我师父出手不成,”一个和任敌年纪相仿的道童来喝:“我来好生教训你一番!”老道无妨示袖,道童抱揖退了。任敌双手紧攥,三步并两步来刺。风拂起青髯缥缈,人微阖形如豫章。短剑确实没入老道体内,不知是何原因,任敌开始发抖,力气流失出身体,厌恶蔓延于官能。
“你确想杀人,却非是杀我。因此无论你使何等本事,皆无法伤我。”道人言罢,短剑随风化作碎屑。“砰!”任敌瘫地,或恐怖或狂乱的情绪闪烁双睛,眺望的是岿然独存的道人不动如山。“神……神仙?”惊呓下似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和野兽决斗,也记得登山之前,任家任敌少爷,他跪起,猛地把头抢去地面,接连磕下九个头道:“净明大法师,恳求您收我为徒罢,任家不孝子弟任敌……身背血海深仇未报,家族惨死的百余条人命难超度,任敌代表列祖列宗求您了法师。”
“我非净明法师……”老道人道。
“天师,我非学长生术,而欲求杀敌功。”额头血是歃血。
“老道非净明也,亦无杀敌之功能授于你。”
“只求您收我为徒,在您身边学习道法,绝不会辱没您的名声,任敌对天发誓。”
“你真的想做净明的徒弟?”
“天地为鉴!”
“净明。”“是,师父。”
“你意下如何?”“师父,此等强徒我怎能收他为徒,退一万步说,未出师者不应收徒。”原来道童就是道号净明的许逊道长。“你是净明……法师?”任敌不做迟疑:“那您就是我的师爷了。”
“谁是你师傅,也不许你叫师爷。”
“逊儿,且带他去。”
许逊不解师父何意,按捺住转头去看:任敌狡黠笑着,泥猴人的形样,少年身破衣裳。予了他旧道服,许逊自来紫云观请安:“师父,徒儿已依照吩咐,安顿了任敌。”
老道人疲惫地道:“逊儿,你心中是否有许多疑问?”“师父自有师父的道理。”“道家人,修的便是这道理。自任敌踏进万仞山的那一刻,劫数已经运转,道理也就成了道理。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,竟斩蛇杀虎,上万仞山顶,这其中的道理,你是否参悟?”“弟子愚钝。”“这是命数,他为你的劫。”
许逊心中一震:“师父,可是……”
“我的好徒儿,已和你说过了,当你命中劫数运转,便是你出师之日。为师今日便要坐此羽化了。”
许逊掉下来豆大颗眼泪,旋即又抹去:“徒儿不知也喜也悲。喜的是师父羽化成仙,修成正果,悲的又是徒儿不能常侍奉师父左右。”
“道法虽自然,人亦非草木。好徒儿,你有这份道缘,为师便助你通一次天眼!”至孝入道,恣蚊饱血的吴猛道祖羽化前为徒儿通天眼舍肉身:“太极生两点,浑元聚河洛。纵横二维,气运经纬,命劫天眼开。”
紫云观顿时抽象,人浑茫茫如棋盘黑子白子,气韵格局水墨洒泼,具象难分难聚,伏羲八卦显现,而乾坤同转,河图洛书命劫,覆时光琉璃。璀璨摄魂之际,似见仓颉神功,见神功,天浩荡,地亘古。无逆鳞,难成真龙;生逆鳞,难做真龙。米珠琉璃天眼闭。
万仞山顶紫光漫射,光域外的任敌也觉察到神奇意象,他咬牙露齿笑,转头了结擒获的野山鸡的性命。
四日又三夜。“你醒了!”许逊猛直起身:“师父呢?”“你不记得了?也难怪,小师傅睡了好些天呢。”许逊跑下推窗,光普照而观返照,神奇却不十分眩目,一薄薄层由内至外的紫檀气韵氤氲成结界,不散不化。“自那日后便一直这样。”任敌道。
“师父为我开了天眼,羽化又生了许多变数。”“羽化?”“说了你也不知,”许逊一顿,“若说你为我的劫,你信么?”任敌不自然地洒笑道:“劫么?当然信,小师傅说什么我都信。”“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傅,我便度你,虽通了天眼,我却未解开其中道机,现在只要求你与我一同守在师父观前,直至羽化圆满。”任敌凑道:“师爷羽化要好久吧?”“我也不知晓,”许逊垂首道:“也许三年五载,也许三十年五十载,乃至更久。”“啊?!”“你不是要学道法么?正是在这种时候,剩下的,一切随缘。”话音刚落许逊便闭眼入道,“唉,你怎么又睡了?”任敌上蹿下跳,许逊不动如钟。
光阴荏苒,日月如梭。许逊沉稳又寡言与任敌的桀骜不驯却也互补,师徒情兄弟情交相辉映,渐渐长大的任敌在许逊门下潜习道法,一学八年。
道法臻致,仇心愈烈,每十五月圆夜,许多次濒临崩溃,都是许逊勃豀拉扯,记忆炼器世家辉煌与覆灭的心魔,也许不久之后,炼器之心便炼成不失不灭的劫罢。
任家是全凭运气才成为炼器世家,旁人都这么说,却不全如是。任家世代相传的神石已无稽可考,但每一代的任家传人都遵循着上任家主的家法,任千锤为传人取名任敌,则坚信在他子辈一代能见识到神器练成。匹夫无罪,怀壁其罪。有王族,信神石,则为主。任家遭遇灭门惨剧,随神石成为传说。
许逊得窥,感而坠泪,是夜向明天,师徒二人下山,离了万仞山以东,好大一座旌阳城。难记山头便出山路,不知里程又上官道,疲惫脚掌亲临板石,才行百步是城门。士兵威严,左右警戒,遍目去布衣居民聚告示而熙攘,墙下置鼓一面,应使揭黄榜者击之。
“请问,这布告的是何事?”居民闻声回望,见一道人权额胆鼻,器宇不凡。有人口快,道:“是超凡会,寻能人异士。”任敌踱来问:“什么是超凡会?”他们再看这位道士,剑眉星目,也非凡夫。文人模样的来接过话匣子:“正确来说,是超凡编制。超凡超凡,超过凡俗而超然于尘世,可这‘编制’却非得道或成仙。”有布衣抱怨:“连年争乱,又遇太子登基……”说书人抢道:“传国师曾对天子说‘乾坤一统,必清混沌。’炼金方兴未艾,求道之风又盛行,汝等凡夫只能见传统农耕没落却无能为力。”“混沌是指?”“西岐山伏地,北冥界疆良。不过,若非超凡,知了亦无趣。”倘人再问,那人又暴露说书客的本色,就要卖弄关子。
任敌昂头见那迎风的王字旗,径直走去虎皮鼓,敲得震天响。士兵持兵矛列队而围,压轴者迎出,千夫长道:“便是你二人揭这黄榜?”任敌才发觉居民早已离开中心圈在远远观望,遂应道:“正是。”“随我来。”
军机处,长官正位发问:“你二人来自何地?师出何门?”许逊做楫,“贫道二人来自万仞山,道祖吴猛。”“哦,修的又是何功法?”任敌不耐烦道:“道士,修的自然是道法。难不成是念经?”
“小兄弟看来很有个性,还真不像道士哩。本夫长不与你计较,凡揭榜者,皆为贵宾,”接着堂中一喝:“来人!”应声来了一个勤务兵,未着军甲却见军人体态,他道:“请二位随我来。”
“两位道长,请在此歇息,三日内,便有考校擂台。”不及发问,掩门去了。住进超凡栈楼,许逊便闭目养息,任敌内心也不像表面那般急躁。师徒二人如下对话“师父,饭否?”“嗯。”“任敌,早些休息。”“是,师父晚安。”一日过去。
千夫长将每个厢房的宾客的一举一动都汇报上去,长位者立于楼顶向下凝望。超凡栈楼实为红尘中的海市蜃楼,能在此中不忘初心者才有上擂资格。这段时间,揭超凡黄榜者络绎不绝,无论何等身份,都被视为贵宾。然腐儒色急,而赤匪贪婪,超凡栈楼非都是超凡人才。这位长发飘然的公子旁边还有位粉面小生,心下自忖度:此次出来,怕是更热闹了。
翌日,歌舞升平声愈甚,直至夜夜笙歌。许逊与任敌都充耳不闻,是非门紧闭。终于勤务兵来到:“二位道长,请随我去校场。”随着西行者的全部离去,超凡栈楼如同空中楼阁轰然倒塌,并永远禁锢那些被欲望束缚的生命体。
校长上千夫长道:“来到这里人,都是有故事的人,不论喜剧还是悲剧,之后才是真章。规则只有一个,站着的赢,躺下的败。西行是使命,战斗是立位。”
任敌或许并非好战之徒,却迫切想要通过战斗器量自己。他不知道对战安排,但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让兄弟阋墙这种事情发生。任敌向勤务兵报上了自己的名号:“万人敌。”许逊又闭上了眼。
千夫长将名录承上,王一战扫了一眼道:“去罢!”不多时,第一场对决在擂台打响,场上的两人看着颇为悬殊,其实都按兵未动,粉面小生本就娇小的身材在八尺高的刚毅猛男面前显得更加矮小。这并不是块头擂台,王一战的目的是想在残酷的生死决斗开始前,就让玉玉打消西拓的念头。王一战虽不甚清楚来自阴阳家的第五雷锋,不过就画符出招的抬手动作可太足够他出手了。
第五雷锋突然舞动,不疾不徐的动作引导着气流,周身荧光绘成隐隐符咒。“看来你是出手了。”玉玉却笑,十分从容自信,难怪瘦小的身材穿着大一号的衣物。气质流于形体,玉玉潇洒拔剑,剑之鸣直击耳膜。在那瞬间,任敌似乎回去了某个恍惚世界。
符咒频飞,闪转腾挪。“竟都避了。”王一战吃惊而且不理解:难道是他不够优秀么?玉玉为何要苦练功法,在安逸世界享受荣华富贵,万人之上的生命还不够优越么?王一战本能的厌恶着战斗,他想要宁静的生命却求而不得,他已经有些气愤。除非王一战能知道十六年前的,逐渐模糊的约定,否则绝不能理解玉玉的行为逻辑。
“你可知道我为何叫第五雷锋?”第五雷锋道:“因为我是阴阳家最优秀的传人。”“优秀的人可太多了,可快别说‘正统’‘长子’之类的了。”玉玉气从心来。第五雷锋蔑笑道:“第五氏,乃合五行之能人方能姓,金木水火土,五行对应人之五脏,符的属性威力全在于个人后天的修行,我之前使出的符咒,你可记为‘五行符’,”他收招,不再大开大合,转而将功法凝聚在指尖,左右开弓:“我之所为第五雷锋,是因为我能运相生的符,你应记为‘五雷符’。”
“不放骡子了,就放马过来罢。”“作为我的对手,你算身手不错了。这一雷符是火行与水行的结合,要小心了,我可不保证你的性命。若你就此认负,我可收手。”“呵呵……”
王一战还不清楚,究竟是他小看了玉玉,还是小看了第五雷锋,无妨,他不会让玉玉受伤的。
“这家伙果然强,没想到第一个对手竟然如此给力,但我也不是吃素的。”玉玉尽量调匀气息。一雷符兼具火的爆裂,又有水银泄地的难缠,霹雳隐于空气,没有端倪,只要不小心轻轻擦到就要有败北的觉悟。
“玉玉,对不起了,尽管你很努力,但我不能……”王一战指尖捻着一颗丸子,良久止住颤抖弹射成光线,不偏不倚正中玉玉腘窝的穴位。雷符合面,千钧一发,玉玉凭着好胜本能将将避了。
“力度不够么?又是我不喜欢的倔强。”王一战只想稍微干扰玉玉,盼着玉玉脚下一软而被雷符束缚,届时他再入场就不会伤玉玉的自尊。但王一战不想再继续下去了,他也有自尊。下一颗丸子又在关键时刻欺进玉玉,这次没有失误,却是失败了。
玉玉的身影仍在擂台上跳动。“又被躲过去了吗?”台下的人都发出惊叹,“这小个子也有小个子的好处。”第五雷锋喝道:“就只会逃跑吗?你刚才的气势到哪去了?”玉玉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。
“这不可能!”王一战主席台上站起,目向校场扫去,“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化掉我的招式……哼……果然,这里面有超凡人才。”
方才就有两颗糖丸同时落入开水中,稍一眨眼便溶于水,观众都被打斗夺目,口水不及下咽,没有喝水的念头自然也就无人知觉。同在暗处的两人无法来到明处,彼此是不知道对方的方位的。任敌在化招时便确定“偷袭”没有“恶意”,但他并不想任何人来干预这场战斗,他的不允许甚至包含着某种情绪,连他自己也不知道,蕴藏多年的情感正在逐渐生发。
“刚才那是你的杀手锏吗?”玉玉又笑,“不过如此。现在,让你看看我的杀手锏。空练了许多年,今天是第一次用上。”第五雷锋也笑:“哈哈,挺痛快,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,就是别闪到舌头了。”
风萧萧兮玉之剑寒,却偏合盖锋芒,气骤时场地沉重;五行运聚凝结,符咒五雷扑朔,第五雷锋左手托右掌门之罗生。所有人屏气凝神,只一招定胜负了。某个瞬间,玉玉手按剑柄只身前冲,竟没有给人以鲁莽的感觉。
“玉玉,不可……来得及的……”王一战从台上跃下了。
“破军!纵使面对千军万马,背水沉舟,万人为敌,我为霸主之姿战之。”玉玉直直冲进五雷符:这一道光,普照侠客行正道;遇一团火,燃尽能量始涅槃;似一直烟,袅袅渺渺孤烟起;来一泊水,向阳花破春镜月。春暖花生于峭壁为向阳,本同草芥或是装衬,腾悬于天际,倒映在镜泊,今有猕猴弃明月而采镜花,以为人间四月天。
两人相抗,符咒建立的屏障由中心向外龟裂,一圈圈波纹扩散,“这……怎么可能!?”第五雷锋心防瓦解也应当。“我从来不信什么‘先天属性’。我就是我。你的五行论并不适应我,或者说我是无属性的吧。”玉玉拔剑破军。
“……好一个霸王气概,果然人不可貌相。竟然在和我战斗中学会了调动五行并且——胜我——用五行克五行,是我……败了!”高大威猛的第五雷锋倒在玉玉眼前,台下呐喊爆炸,此刻的玉玉就是他们的西楚霸王。
任敌的眼中的玉玉的身影,溯着时光之琉璃而去,那是在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世界之中,当时也可能是玉玉这么望着任敌,“不可能……不会是她的……”如此注视而出神外,任敌喃喃自语且面目狰狞,就在呐喊的炙热中升起一股阴冷。
我本还未打算发表,
但发表可以敦促自己尽快完成。
大约够不上中篇小说的篇幅吧。
后续我也觉得写不上许多。
再有一二万字?好难。
现在五千多字。
再发表的话,就是全部了。
我对这小说还是很有信心的。
算了不说太多。
我本来一直在鼓捣新的网站,
这个概能中文我以后大概只会发表我的作品,或者非常严肃的文章。不再有其它内容了。
而且后续可能把主题页给撤了,就用WordPress的原生主题。
这个主题默认的字体有点小。
对于做网站赚钱我是彻底放弃了。
目前浏览量最多的就是汪曾祺的受戒页面。这不过是我复制粘贴来的。
我非常失望,我花了很多心思以及时间去做原创或伪原创,竟然收获寥寥。
我不再浪费时间了。
在概能中文只会有我的文章或作品。并且它不会关闭,我死了它也不会关闭。